元月 十 日 ， 如 預 期 中 ， 再 度 返 回 出 生 的 小 島 ─ ─ 桶 盤 島 。 也 按 計 畫 把 阿 公 阿 嬤 十 年 前 被 拍 下 來 的 一 張 黑 白 照 放 大 成 了 張 A3尺 寸 的 大 小 裱 框 之 后 和 新 的 床 板 纏 在 一 起 ， 運 到 這 只 是 零 點 三 四 平 方 公 里 的 方 山 地 形 小 島 上 來 。

風 平 浪 靜 。

浪 靜 風 平 。

航 道 下 的 「 黑 水 溝 」 ， 也 安 靜 得 似 乎 並 不 存 在 。

週 末 的 交 通 船 上 擠 滿 了 回 虎 井 嶼 的 學 生 ， 阿 兵 哥 以 及 一 些 島 民 、 各 種 生 活 物 資 、 腳 踏 車 、 RO水 、 瓦 斯 桶 、 盒 裝 衛 生 紙 ， 船 沉 甸 甸 地 好 像 載 滿 的 漁 船 歸 來 … … 。

民 國 六 十 二 年 唸 完 小 學 三 年 級 ， 我 便 捲 了 包 袱 告 別 小 島 ， 轉 學 至 兒 子 目 前 就 讀 的 馬 公 市 中 正 國 小 。

而 桶 盤 國 小 也 於 民 國 八 十 二 年 廢 校 。

被 戲 稱 「 馬 桶 」 國 小 （ 「 馬 」 公 市 「 桶 」 盤 國 小 ） 的 桶 盤 國 小 如 今 真 的 成 了 「 馬 桶 」 ─ ─ 廢 棄 的 教 室 和 教 師 宿 舍 大 概 是 被 一 些 建 造 水 塔 或 馬 路 的 工 人 當 成 臨 時 廁 所 了 ， 散 亂 的 書 冊 教 具 荒 廢 的 教 室 裡 頭 出 現 了 各 形 糞 便 … … 。

思 憶 我 小 時 甫 入 學 時 的 種 種 ， 不 禁 感 傷 啊 。

十 二 月 底 時 才 來 過 一 次 ， 因 天 氣 之 故 未 能 見 到 西 崖 上 入 海 的 落 口 ， 今 日 得 幸 ， 和 兒 子 在 五 點 左 右 趕 路 往 西 陲 玄 武 岩 石 柱 群 邊 的 小 土 地 公 廟 去 看 夕 陽 。

匆 匆 也 準 備 了 臘 筆 和 幾 張 不 錯 的 畫 紙 ， 在 臨 海 的 崖 邊 上 ， 展 臂 舒 懷 ， 大 把 大 把 擁 抱 海 風 和 潮 騷 ， 此 刻 日 欲 墜 ， 阻 之 不 了 ， 幻 變 的 天 與 海 把 暖 色 調 的 太 陽 惹 得 漸 漸 清 冷 ， 師 自 然 ！ 我 和 兒 子 說 ， 快 看 ！ 大 自 然 正 在 教 你 色 彩 的 變 化 ， 兒 子 也 跟 著 抽 換 一 支 支 的 蠟 筆 ， 在 畫 紙 上 語 無 倫 次 地 唰 唰 唰 ， 於 是 潮 騷 與 筆 觸 當 下 混 為 一 式 合 音 … … 。

天 涯 海 角

天 之 涯 海 之 角

就 是 這 般 情 境 吧

每 次 返 來 ， 追 尋 的 不 外 是 生 命 初 起 的 那 九 年 。

不 知 島 外 的 人 間 ， 那 種 純 粹 ， 是 否 如 今 再 也 尋 不 得 了 呢 ？ 不 ─ ─ 我 忍 不 住 大 叫 狂 喊 ， 而 這 兒 已 經 只 剩 不 到 二 十 人 了 （ 相 對 於 童 時 仍 有 七 八 百 人 口 ） ， 天 空 也 沒 了 老 鷹 盤 旋 ， 是 允 許 我 的 聲 音 的 。

我 是 來 吮 吸 孕 育 之 初 的 空 間 中 的 一 切 。

如 今 這 靜 ， 靜 如 藍 色 不 止 的 大 海 洋 。

用 井 水 煮 出 來 的 濃 縮 咖 啡 ， 邀 野 草 花 來 共 飲 。

沉 靜 下 來 的 心 與 靈 ， 正 是 被 染 得 凌 亂 不 已 的 三 十 四 歲 所 真 實 需 求 的 。

世 紀 又 要 初 起 了 ， 光 天 化 日 之 下 ， 孕 蓄 生 命 又 一 程 的 力 量 ， 我 將 如 鷹 旋 天 盤 地 ， 海 闊 天 空 而 去 。

（ 本 文 作 者 為 本 校 中 文 系 校 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