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苑副刊 2004-11-01

一個人

我想我永遠也忘不了今天,忘不了和煦的陽光將淡水河織成金色綢緞,忘不了漁人碼頭和妳和他的巧遇,忘不了你們十指交扣的雙手。汽船的馬達噗噗噗噗地混著汽油味遠去,餘下令人作嘔的廢氣海嘯一般地淹沒我的心。但我卻還是用最燦爛的微笑迎向妳,對你們開一些無聊的玩笑,然後一如往常放肆地大笑著,害怕讓妳聽見我心底哭泣的聲音。

是的,我便是用這樣卑微的姿態單戀著妳。

有用嗎?朋友無奈地問。可是我始終假裝沒聽清話中的含意。「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帶著徐志摩式悲壯的熱情,遺憾的是我沒有他義無反顧的勇氣。忘了是誰曾經說過:「愛情是長在懸崖邊的花朵。」要想得到它就必須有勇氣去摘採。我只記得這是妳告訴我的故事,我也知道妳一直努力實行,數不清多少次的半夜妳打電話來,為了他在那一頭無聲的哭泣;為了和他的約會坐立難安;或者是羞紅著臉向我報告了妳們的初吻。相信我,每一字每一句我都有用心傾聽,或沉默或安慰或揶揄,但請原諒我無法微笑著祝福妳,我只想保留最後一點的自私。

妳是那麼的善良,當自己得到了幸福也不忘要把我帶進那樣的天堂,「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妳也能和我一樣快樂。」我可以從妳純真的眼神看出妳的真誠,那時我幾乎要擁抱住妳,吶喊著妳就是我的快樂!但我只是用一種老成持重的口吻告訴妳可遇不可求,逃避著妳關切的眼神。

坐在淡水河邊遠眺對面的觀音山,由於陽光太美好以至於形成非雨非霧的朦朧美感,不斷滑過腮邊的淚更是憑添了一股悽愴之美,我突然感到應該試著結束這段愛情,就讓結局永遠定格在這種奇幻的模糊的美麗之中,否則,若是煙消雲散之後,只會看到四處林立的高樓大廈,和滿山壁的墳墓。但為什麼?我的淚卻如湧泉一般無法止歇,我慌亂地顫抖著手抹去臉上的淚,意志和我的情感在心底交戰著,我的一隻手不停地將妳往外推,但另一隻手卻又不顧一切地把妳拉回來。就這樣我把自己陷在一個尷尬的局面,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我往捷運站的方向走,單純地想藉由雙腳的忙碌暫時遺忘那些令人痛苦的憂傷。卻情不自禁地整理著我的思緒,將有妳的記憶搬出,一頁一頁的細細品味著,有意無意地,我擴大了和妳所有的快樂,故意忽略那些與日俱增的痛苦、害怕被妳察覺的徬徨,似乎都微不足道。

於是我悲哀的發現,我就好像那些古老照片中,側臥榻上的鴉片鬼一樣,明知這是一個無底洞,卻兀自沉淪下去,陶醉在迷茫的快樂中,因為我很了解,一旦清醒,只是更加深那切膚蝕骨的痛。

正思索著我徬徨無定的未來,忽然發現遙遠的妳的熟悉的背影。是的,幾百公尺外我即使不戴眼鏡也能認出妳,從妳頭髮的顏色和妳走路的樣子。妳和他卻不如方才在漁人碼頭時的甜蜜,此時此刻有一些劍拔弩張的意味,他向妳大吼著,憤怒地甩開妳的手──請原諒我,心中竟然漾起一絲絲復仇的快感──他指著妳身邊一名陌生的女子破口大罵,但妳卻只是低著頭,再也不發一語。終於他拂袖而去,而妳身邊的女孩,緊緊地擁抱住妳。

頓時我什麼都明瞭了,覺得自己自頭至尾都是一場鬧劇,我始終因為腰上沒有繩索而不敢在懸崖邊採花,我以為我只要守住它就好,卻沒料到有些人寧願粉身碎骨也要撲上去。

從淡水往新店的下午,車廂裡只有我一個人,天空蔚藍得彷彿甜蜜的糖漿,膩住了棉花糖般的雲朵。於是我如釋重負地笑了,但卻沒發現笑容和方才翻倒的濃縮咖啡一樣苦澀。

NO.587 | 更新時間:2010-09-27 | 點閱:1122 | 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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