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苑副刊 2005-04-25

遊戲進行式  ◎子夫

那天下午你來了。可我在睡午覺,你並未吵醒我。

妹說她站在門外拍門叫我,可是我在門的彼端一直沒動靜。妹邪笑地跟你說她可以拿到我房門的鑰匙。可你走到站在離我只隔著一面牆的陽台望向前方。妹那一雙細細長長的鳳眼飽含著讚美,她稱讚你是君子你是柳下惠,你看著前方什麼話都沒說,也許你的心已經飄向前方的蔥鬱稻海。你站了15分鐘,走了。

當我醒來,妹以驚天動地的聲音舉指筆畫著述說你在兩個小時之前離我這麼近時,我感到非常驚訝。

不是說好了嗎?僅以文交,不見面嗎?怎麼來了?!那天晚上你在線上說:「妳妹真是活潑可愛。」我回你:「可愛嗎?不,她太成熟太不像她該有的年紀的心智。她才國小五年級。」我感覺到你在電腦的那端深吸了一口氣,你說:「我以為你們只差了一、二歲!」是啊,外人都會以為我們是同學,事實上我們差了7歲。你呵呵呵地笑不停。

我們都沒提到那天下午的事,你沒說為什麼來,我也很有默契地沒有問你為什麼來。很多事情,我們都有些默契,比如我從不問你叫什麼名字,你也從不問我叫什麼名字。當你在電子郵件上叫我小個子,我就叫你大個子;當你叫我傻妹,我就叫你呆兄;當你叫我卓文君,我就叫你司馬相如。這些林林總總的符號隨著郵件的寄出而生,隨著郵件的刪除而死。諸如我就讀的學校就在離你家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但我不會走進小巷去找你,你也不會來學校找我。

我本以為你忠厚老實,可是在那天之後我改觀了。因為你狡詐地以君子的行為贏得了我妹的信任(妹說她很難相信,有通信兩年卻能抑止住窺視慾望的男人,何況那個男人就站在一門之隔的外頭!),讓她總是在我耳朵旁邊嗡嗡地叫我答應你的示愛。愛?我們之間有愛嗎?我們之間有太多的流動物,諸如名字、聲音、面貌、身材;我們之間的「熟悉」只是靠著文字的張力,這個世界連親眼所見都未必是真相,何況是文字的張力呢?似乎這件事情你跟我又有了默契,你默許我們繼續以文相交。

大學放榜那天,你第一次問我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問,但我不問你為什麼,因為我知道這一天總會來。隔了幾天,你在信上告訴我文大的學校宿舍床位不多,抽不中的機會很大。我才知道原來你問我的名字是要去看我母校外面的榜單。雖然想罵你笨,最後還是不得不稱讚你很聰明,因為這樣,我們的距離更近了。

不過我沒去念文大,我進了補習班。這件事我一直沒寄信告訴你,也沒打算告訴你。我想像這中間的一年你在政大會是如何的多彩多姿,而我則像老鼠般活在不見光的洞穴裡苦讀。我enjoy在刻意殘害我們之間默契的苦楚,我想測試自己能承擔多大的痛苦,我忍隱著上網的慾望,我將這份慾望轉化成唸書的動力。沒有人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做,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一想到你在某個角落焦急如焚,我就很開心。不過你比我想像中精明,你在我向補習班報到的兩個禮拜後,就嗅出怪異的味道。你透過小妹查到我宿舍的地址,寄封信給我,信封裡有一捲錄音帶,袋子裡有一首曲子,一首用吉他彈的抒情曲。不過袋子裡並沒有你的聲音,我猜你是想用吉他證明你的存在,然後以無聲抗議我的無聲。突然覺得有些疲憊,也許我們都已經知道了那個字,我們不得不承認小妹比我們成熟。只是這樣的愚蠢遊戲還不能停止,因為我們已經陷在遊戲裡面太久了;我們太害怕真實世界紫外線的破壞力!

愚蠢的遊戲持續進行,你在台北的那端我在台北的這端。許多時候我站在捷運站想像著你也在同個時間站在彼端的捷運站,我想著你想著我。我反覆想著如果那天你鑰匙打開房門,見到我綣縮似小貓地躺在床上,你會走進門來看看我摸摸我還是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門邊呢?看著捷運來來回回的行駛,我將淡水濕潤的氣息帶給你。

NO.606 | 更新時間:2010-09-27 | 點閱:1390 | 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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