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苑副刊 2008-03-10

中文人,多浪漫

文/宋致靜 圖/凌琦

向來都不諱言,總是在認識每個人時,宣告:「我是中文人」。 當然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中文系出身光明正大的很,只是,只是常常有人就在後頭接了一句話:「那你將來想做什麼?」

「開民宿。」問話的人期待我會像很多人一樣啞口無言或暗自垂淚嗎?何必,我自有我想做的,像是使命一樣的事物要完成。

「開民宿?那你唸中文系做什麼?」

喔,親愛的這你就不懂了,沒有人說開民宿的老闆除了善於經營外,不可以吟詩作對不可以佈局小說,更何況,中文系是個很浪漫、很浪漫的科系,很適合民宿主人的夢境。

當然每個浪漫的故事背後總是有一些傷春悲秋,比方說訓詁學或思想史總是可以唸的再更好,或是散文與詩裡得生吞活剝吃下來的結構與分析,可是把理性暫且放在一旁,除此之外,中文系真的是很浪漫的。

也許聽過東岸的某間大學有座大湖,晴朗的日子裡,中文系的老師就帶著學生們,浩浩盪盪來到湖邊,在管芒花或是各種水生植物包圍下,徐徐念起詩篇,管他隔了一座中央山脈,誰要當選總統誰公投?

也許聽過貓空的校園裡,星空滿夜,中文系的教授帶著博士生碩士生,一群人悠悠哉哉走在山邊,博士生提著花生米,碩士生拿著酒,教授則懷著一肚子學富五車,找塊大石坐下,高談闊論從國家大事到觀書有感,一個醉眼朦朧間,聖人與弟子就恍若重生這個時代,差別只在於花雕或是台啤。

太多太多了,中文系浪漫的故事。

誰寫了一首詩,詩裡的少女因此嫁了?三四十年後,老夫老妻依然攜手並行,想起詩裡的詠歎,外文系的校花白了頭猶自淺淺的笑。照片裡的人是會變的,畫裡的人是會老的,唯有詩裡那個女孩,多少年後還在校園的小雨裡,白衣粉黃裙,娉娉婷婷的繼續走著。

誰在小說裡尋找大女人的故事?遇仙求仙,字裡行間女仙將男人迷得暈頭轉向,正竊笑著這些古書裡的傻子,猛抬頭一個心甘情願被迷惑的男人已經站在身旁,書裡的世界是仙是精都不管,挽著手穿著白紗,顏如玉不會遇見薄情郎,那些意志堅強大女人的故事,有一天就說給女兒聽吧。

而又是誰在論語裡讀來讀去,讀通了原來字字都關於愛情?愛人、愛己、愛天下,大愛做不到沒有關係,多愛自己一點,孔子孟子都這麼說了,少年少女們切莫遲疑,記得愛了自己,深刻的愛著,才有資格賦予別人愛,才不會被傷害的體無完膚。

中文人如此浪漫,於是讀了三年中文系,我開始想像,未來那間民宿裡,有一個房間是給中文人的,大大的木桌穩穩的木椅,木紋裡入木三分要用毛筆寫著「腹有詩書氣自華」,青花瓷搭上龍井清綠,張愛玲與白先勇相偎依在書架上,墨香茶香交織成一股中文人的香味,拉開窗帘就想起李白和余光中,這一個跨越隔了多少春去秋來,卻如此契合。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美麗,而中文人得天獨厚,總是比別人感受的多一點。

所以中文系究竟學什麼?除了浪漫,我們有更多冷靜的思考與分析,從古人的智慧裡汲汲營營的萃取,然後一代代薪火相傳,五千年過後還有下一個五千年。中文人骨子裡傲的很,什麼強權都壓不斷,文字獄鏗鏗鏘鏘,哪個朝代文人因此滅亡?現代沒有文字獄,電腦文盲卻多的怵目驚心,然而即使電腦有一天取代了無數事,別擔心,中文人始終還是會提起毛筆,悠悠然書寫一個個方塊字的。

最後,淡水河旁的中文系有沒有浪漫的故事?當然。

敲鐘了,銀灰髮的教授站在台上微笑,眉宇間猶有當年翩翩風采,講了幾個朝代的文學史後,教授微愣在台上,靜謐幾分鐘後笑笑:「窗外紅花開得多美,我一時間看傻了。」我坐在台下,跟著同學們也笑了,一股美感油然從教授心裡流盪到整間教室,絢光閃爍,在去年,夏末秋初的那個好時光裡。

而春天來了,太陽又將透著文學館大樹發亮,春天底下三條蟲是蠢,在春天裡文思泉湧,蠢蠢欲動的中文人們可不蠢,我們僅僅只是浪漫,最多只能說是痴罷了。

NO.706 | 更新時間:2011-06-24 | 點閱:1510 | 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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