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人─

翌日，遠山翻出魚肚般白的晨光，對一個歸鄉人而言是美好的開始。誹月踏著晨曦照過的泥土僕僕而歸，現在的他已不是殺手，而是一平凡的布商，唯一熟悉的是那染坊，在那有他最愛的人。然而他所等到的，不是他期待的，卻是他所不願相信的。殺手不能有情，有情就是死，誹月也知道在後頭等著他的是如此凶險的一戰，是生？是死？都不重要，因為殺手到死都是殺手，重要的是，是否能保護他所愛的人。緊握的拳頭早已滴出了血。

─赴會─

平日戒備森嚴的丞相府，今日更甚，因為有一人持劍而來，凌厲的殺氣逼得四下一片死寂，守衛的官兵皆不敢正視此人雙眼所激射出的殺意，人人手心、手背皆冒冷汗，他們明白眼前這人背後所深藏的劍氣，是如羅剎般恐怖的殺傷力。旗未動，風也未動，動的只有那將沸騰的殺氣。誹月心中暗道：「煙……。」呼一箭般射出，劍光閃爍而至，衛兵還未看清已魂歸西天了，只見誹月如風般迅疾，配合劍法詭奇無章，竟從最不可能出手處著手，劍光一過，血染蒼穹，誹月以一敵眾仍未見吃力，轉瞬間已躍入府中。至時一看，心中不禁一驚，偌大的庭院中，有一木材堆成的高臺，臺底下燃燒著烈火正不斷往上竄昇，而台上正是寒煙，誹月心中一急，提了氣，足一點，便已向台上衝去，只稍一個遲疑火便燒著寒煙，一面以劍擋開來敵，一面飛也似的躍上台緣，急道：「煙！別怕！」斬去束縛的繩索，正欲抱起寒煙時，突然臉色大變，吼道：「卑鄙！」緊接著「轟」地一聲巨響，將木臺炸得粉碎，登時血濺四地，風雲變色。原來台上放的只是個著寒煙衣物的假人，懷中放著大量火藥，火一向上蔓延便會引燃火藥，陰險狡獪可想而知。反觀誹月在驚覺後迅速抽身，仍舊無法全身而退，左臂硬生生遭肢解，慘嚎一聲跌落。熊熊烈火隨著風伴著四下飛散的碎木，將整個庭園照得火紅，處處聞得濃厚的火藥味及焦黑的燻煙，火光黑煙中，彷彿看得一人，飛散著頭髮，滿身的傷痕，還有斷臂處涔涔湧出的血，然而未變的是他的決心。忽聽得一獰笑道：「哈哈哈！好得很，果真未炸死你，但你傷得如此重，看你怎樣救回你心愛的人，哈哈哈！」笑聲正是呂丞相，在他身邊的正是寒煙，只見她盈眶熱淚滾滾而下，道出了無盡憐惜與感動，「咚」的一聲，跌坐在地。

四周的衛兵已將誹月團團圍住，帶頭的軍官「喝」的一嘯，直搗黃龍的朝誹月殺去，長槍猛地刺出，直取誹月門面，誹月眼光一閃，縱身一躍避開了長槍，順勢向那軍官頂門、咽喉、胸口、下腹各踢一腳，那人哇的一口鮮血噴出，暈了去。誹月險境橫生，卻更加冷靜沉穩，右腳足一落地便借力而起向左邊那人踢出一腳，右腳懸於半空，用足了勁猛地下壓，將迎面而來的敵人一踢了個悶響，頭蓋骨盡碎。憑著冠絕古今的輕功，巧避敵人刀鋒再趁隙施以攻擊，用的全是先發制人，出奇制勝的打法，然而敵人眾多，冷不防背後中了一刀，誹月強忍痛苦，百忙之中回劈出一劍，打落那人單刀，接連三腿踢得那人老遠，不使招式用老，空中轉了半圈繞道西邊二人身後，俯身一腿，二人四腿齊斷。誹月目光一轉，遠遠瞧見寒煙癱坐在地上，心中暗道：「時候一久，我必定撐不過，我死不足惜，但寒煙•••」索性將心一橫，咬著牙，流走全身內勁，喝的一聲將臂上殘肉激射出去，便如無數細小暗器將周圍敵人逼退，舞動團團劍花，只是劍法不再華麗奇險，而成平淡有致，內勁越使越猛，將圈子越兜越大，衛兵慘嚎之聲也越繁越慘，誹月無心戀戰，身影一晃，電光石火間已欺身呂丞相，劍尖一指，呂丞相咽喉受制，駭然變色，好一個擒賊先擒王。呂丞相冷汗直冒，哀求道：「別•••殺我•••」誹月沒有說話，看著眼前著人，銳利地像是欲將其千刀萬剮，天下也彷彿凍結。慢慢地誹月的雙眼回復平靜，說道：「這個國家需要你，若你死了，政權必定為奸小所奪，舊派也勢必死灰復燃，屆時朝中凌亂，新舊排擠報復，國家又將陷入動盪。我不能不忍。」呂丞相聞言，心頭一怔，呆默了半晌愧然的嘆道：「吾之氣節肚量差汝千里，可嘆可嘆••••」天幕靜定，風影交疊，城上的旗隨著風指向了南方的落日。

─尾聲─

數年後，黃沙滾滾的關外，酒香四溢的客棧中，老掌櫃燒著酒，穿梭在投店的旅客中，一隊商運著南貨來到關外客棧前，眼尖的掌櫃隨即向前招呼，這隊商時常至此打尖，帶頭的商人與掌櫃早已熟識，向前呼道：「王掌櫃的，這回又來麻煩你啦！」王掌櫃笑著說道：「哪裡，這回又帶了什麼貨前去關外趕集呀？」帶頭商人說道：「絹布，這可是南方極有名的染坊所染的，色澤鮮豔，頗受顧客喜愛。」王掌櫃看著那匹布，笑著說道：「是呀！聽說這布出自一位手工精巧的姑娘，當地人管它叫做『寒煙布』？」那商人道：「耶！掌櫃的你消息可真靈通，難道你認識那曲寒煙？」王掌櫃笑了笑沒說話，望著落日的南方，想起在林間與那奇人的對談，一時五味雜陳難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