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開 玩 笑 說 誤 人 子 弟 的 老 師 可 分 三 級 ： 教 猴 子 一 樣 調 皮 的 小 學 生 稱 教 員 （ 猿 ） ， 教 血 氣 方 剛 老 虎 一 般 中 學 生 的 稱 教 師 （ 獅 ） ， 而 教 考 場 戰 將 會 叫 、 會 咬 、 會 鬧 ； 像 野 獸 一 般 大 學 生 的 稱 教 授 （ 獸 ） 。 無 論 是 哪 一 級 的 老 師 現 在 都 不 好 當 了 ， 以 大 學 教 授 而 言 ， 民 國 六 十 年 以 前 ， 蔣 中 正 總 統 每 年 元 月 招 待 全 國 教 授 聚 餐 並 聽 建 言 ， 那 時 臺 北 中 山 堂 尚 可 容 納 （ 副 教 授 以 上 人 數 約 二 千 名 ） ， 以 後 隨 著 大 專 院 校 增 設 新 校 、 增 設 新 系 所 或 增 班 招 生 後 教 授 人 數 呈 幾 何 級 數 般 地 增 加 ， 教 授 年 會 也 由 總 統 主 持 的 全 國 性 集 會 、 降 為 副 總 統 或 行 政 院 長 、 在 次 第 降 為 由 副 院 長 乃 至 司 長 、 部 長 主 持 的 地 區 性 集 會 ， 甚 至 縮 小 為 一 兩 所 學 校 之 集 會 ， 最 後 無 息 而 終 了 。 目 前 全 國 大 學 及 獨 立 學 院 超 過 八 十 六 校 、 專 科 學 校 亦 達 五 十 多 校 ， 擁 有 專 任 教 師 達 三 萬 多 名 ， 亦 即 每 千 名 人 口 中 約 有 1.5名 大 專 教 師 ， 看 起 來 是 大 學 教 授 滿 街 跑 ， 有 貶 值 之 態 ， 但 下 列 數 字 又 指 示 未 來 當 大 學 教 授 之 如 何 的 難 了 。 最 近 幾 所 公 私 立 大 學 院 校 要 新 聘 一 位 教 授 ， 應 徵 者 動 輒 達 百 位 以 上 ， 錄 取 率 之 低 ， 比 考 大 學 聯 考 、 高 普 考 要 難 得 多 （ 目 前 日 夜 間 部 大 學 聯 招 綜 合 錄 取 率 已 逾 60％ 、 高 普 考 錄 取 率 約 在 10％ ） 。 而 早 期 民 國 六 十 年 前 後 國 外 留 學 回 國 立 即 為 副 教 授 ， 有 些 甚 至 於 當 系 所 主 任 、 三 年 後 順 理 成 章 升 教 授 ， 故 不 到 三 十 歲 前 後 當 教 授 的 人 ， 例 如 中 央 研 究 院 資 訊 所 所 長 李 琳 山 三 十 歲 當 臺 大 教 授 兼 所 長 ， 而 淡 大 趙 榮 耀 更 是 二 十 八 歲 當 電 算 系 主 任 、 三 十 一 歲 升 教 授 。 但 現 在 大 學 教 授 之 路 越 來 越 窄 ， 在 幾 所 歷 史 較 久 的 國 立 大 學 ， 沒 有 博 士 學 位 已 難 升 至 副 教 授 ， 而 有 博 士 學 位 者 過 去 從 副 教 授 開 始 聘 用 ， 新 的 大 學 法 增 加 助 理 教 授 一 級 ， 新 科 博 士 恐 需 經 助 理 及 副 教 授 始 能 升 教 授 了 。 多 一 級 職 位 通 常 要 多 耗 三 至 八 年 ， 因 此 未 來 能 在 三 十 歲 前 後 升 教 授 者 只 有 提 前 畢 業 的 資 優 學 生 才 有 機 會 （ 李 紀 珠 二 十 五 歲 獲 博 士 、 二 十 八 歲 升 教 授 ） 了 。 在 制 度 化 的 大 學 ， 副 教 授 的 升 等 須 經 系 、 院 、 校 三 個 關 卡 的 投 票 。 以 臺 大 而 言 ， 現 有 副 教 授 每 十 五 名 可 報 升 教 授 的 名 額 二 名 ， 但 不 一 定 全 部 通 過 ， 升 等 率 約 為 12％ （ 平 均 需 七 至 八 年 始 能 升 等 ） 。 升 等 競 爭 的 壓 力 迫 使 教 授 開 始 努 力 發 表 論 文 ， 論 文 除 了 篇 數 （ 量 ） 外 ， 要 注 重 品 質 ， 刊 登 論 文 的 學 刊 ， 審 查 尺 度 寬 嚴 不 一 ， 於 是 各 校 將 刊 物 分 為 A（ 嚴 格 ） 、 B（ 一 般 ） 、 C（ 開 會 發 表 論 文 ） 等 幾 級 或 給 予 不 同 評 分 。 將 服 務 年 資 ， 發 表 論 文 業 績 ， 加 上 代 表 著 作 （ 送 校 外 評 核 ， 附 上 評 分 評 語 ） ， 由 升 等 評 審 （ 教 師 資 格 審 查 ） 委 員 會 （ 在 系 為 全 體 教 授 、 在 院 為 各 系 所 代 表 、 在 各 校 為 各 院 代 表 ） 投 票 決 定 ， 必 須 獲 過 半 數 始 能 通 過 。

為 了 早 日 升 等 發 表 論 文 愈 多 愈 佳 ， 但 人 的 精 力 有 限 時 間 有 限 ， 故 需 網 羅 好 的 研 究 生 ， 若 軟 硬 兼 施 ， 注 意 耕 耘 ， 通 常 有 好 的 結 果 ， 各 大 學 有 心 教 授 對 每 年 研 究 所 預 先 注 意 招 兵 買 馬 ， 物 色 可 造 （ 論 文 ） 之 才 ， 為 自 己 指 導 論 文 之 學 生 ， 指 定 功 課 作 業 ， 鼓 勵 其 投 稿 與 自 己 聯 名 發 表 藉 以 增 加 著 作 ， 有 利 於 職 位 之 升 等 ， 申 請 研 究 獎 助 金 或 研 究 計 劃 之 爭 取 。 有 些 學 校 甚 至 規 定 研 究 生 投 稿 指 定 刊 物 經 接 受 刊 登 後 始 准 畢 業 。 但 由 於 淺 顯 的 研 究 題 材 早 就 被 解 決 ， 所 剩 問 題 愈 來 愈 複 雜 ， 而 研 究 生 人 數 太 多 （ 如 臺 大 工 學 院 大 學 部 、 碩 士 班 、 博 士 班 學 生 比 例 約 為 五 比 三 比 二 ） ， 故 要 做 到 有 創 見 、 發 明 性 的 研 究 很 難 ， 最 多 的 是 改 進 別 人 的 演 算 法 、 或 改 變 考 慮 條 件 等 論 文 了 。

三 、 四 十 年 前 ， 大 學 教 授 尚 少 ， 有 博 、 碩 士 學 位 者 更 少 ， 當 時 大 學 畢 業 ， 成 績 中 上 （ 成 績 最 好 者 有 公 費 留 學 及 獎 學 金 留 學 機 會 ） ， 即 可 留 校 當 助 教 ， 若 順 利 佔 缺 ， 十 至 十 二 年 可 升 至 教 授 。 因 當 時 評 審 及 投 票 制 度 未 確 立 ， 教 育 部 學 審 會 的 著 作 審 查 （ 未 曾 在 刊 物 發 表 的 手 抄 稿 亦 可 送 審 ） 亦 不 嚴 格 ， 固 有 缺 額 時 升 等 機 會 大 。 「 大 學 教 授 」 頭 銜 在 官 員 心 目 中 尚 有 一 點 價 值 ， 所 謂 「 官 大 學 問 大 」 ， 因 自 己 下 的 命 令 、 做 的 事 就 是 代 表 法 令 規 章 或 真 理 時 ， 難 免 把 自 己 的 「 權 威 」 也 賦 予 學 術 性 ， 於 是 產 生 「 兼 任 教 授 」 送 審 制 ， 一 個 官 員 一 面 可 送 證 件 至 銓 敘 部 、 敘 薪 定 職 位 ， 一 面 可 送 論 文 （ 包 含 部 屬 代 寫 或 委 託 外 面 的 研 究 報 告 ） 至 教 育 部 學 審 會 核 發 教 授 、 副 教 授 ， 當 他 發 表 談 話 時 看 方 便 、 用 頭 銜 ， 有 時 用 官 位 頭 銜 ， 有 時 用 教 授 頭 銜 ， 這 一 點 與 日 本 大 學 有 極 大 差 易 ， 日 本 對 兼 任 教 授 只 有 一 個 名 稱 ： 「 非 常 勤 講 師 」 ， 前 面 三 字 表 示 非 專 任 ， 後 面 兩 字 表 示 你 祇 來 「 講 課 」 ； 待 遇 可 以 依 資 歷 分 等 級 （ 比 照 教 授 、 副 教 授 、 甚 至 更 高 ） ， 但 名 稱 一 樣 。 同 時 沒 有 「 送 審 」 或 核 發 教 師 等 候 證 件 之 事 。 以 前 「 學 官 兩 棲 」 的 人 滿 街 跑 ， 容 易 給 人 一 個 錯 覺 ： 「 官 大 的 人 都 有 教 授 資 格 」 、 「 當 個 教 授 可 以 做 官 」 、 「 只 要 有 本 事 每 週 赴 大 專 院 校 蓋 個 兩 三 個 小 時 的 人 就 是 教 授 」 這 種 情 形 ， 隨 著 「 博 碩 士 滿 街 跑 、 教 職 難 求 」 的 社 會 變 化 ， 逐 漸 成 過 去 的 歷 史 ， 但 由 於 大 專 院 校 水 準 涵 蓋 三 教 九 流 ， 所 以 仍 然 阻 擋 不 了 有 志 當 個 「 教 授 」 頭 銜 過 癮 的 大 人 了 。

大 學 教 授 是 培 育 高 級 人 才 的 人 ， 雖 然 也 有 濫 竽 充 數 之 情 形 ， 但 也 不 乏 有 真 才 實 學 ， 有 個 性 的 人 ， 這 些 教 授 有 時 是 學 而 優 則 當 官 ， 有 時 是 官 而 優 則 教 ， 使 人 弄 不 清 何 者 為 因 、 何 者 為 果 ， 但 兩 種 情 形 均 存 在 於 國 內 。 （ 早 期 各 大 學 教 授 來 源 第 一 是 留 校 助 教 或 研 究 生 內 升 ， 第 二 是 回 國 留 學 生 ， 第 三 是 先 做 官 、 兼 課 後 由 兼 任 轉 為 專 任 者 。 ） 前 者 有 葉 公 超 、 梁 國 樹 等 人 ， 後 者 則 有 王 雲 五 等 政 界 名 人 任 教 之 例 子 ， 我 國 自 偏 安 臺 灣 以 後 ， 儘 管 在 戒 嚴 體 制 下 ， 大 量 起 用 技 術 官 僚 為 政 務 官 （ 非 經 由 選 舉 ） ， 這 些 官 僚 有 幾 個 特 色 ： 第 一 、 多 人 具 有 博 士 學 位 ， 第 二 、 具 有 教 授 資 格 或 身 分 ， 第 三 、 年 齡 在 中 生 代 （ 四 、 五 十 歲 ） ， 曾 任 教 大 學 以 後 扮 演 經 濟 發 展 的 重 要 角 色 有 李 國 鼎 、 張 繼 正 、 陶 聲 洋 等 人 。 民 國 四 十 年 代 海 外 獲 碩 士 者 多 聘 為 副 教 授 。 民 國 四 十 年 代 有 位 任 職 工 礦 公 司 的 盛 先 生 ， 寫 了 一 篇 有 關 彈 性 力 學 方 面 的 論 文 ， 寄 給 全 球 聞 名 的 愛 因 斯 坦 教 授 ， 因 為 不 同 行 ， 所 以 愛 因 斯 坦 教 授 回 信 說 「 他 看 不 懂 」 ， 這 一 下 可 好 了 ， 新 聞 記 者 炒 熱 了 這 個 話 題 ： 「 盛 先 生 是 能 寫 出 連 愛 因 斯 坦 都 稱 讚 看 不 懂 的 論 文 的 人 才 ， 大 學 為 何 不 識 才 ？ 」 於 是 在 輿 論 壓 力 下 ， 某 國 立 大 學 祇 好 通 過 聘 他 為 副 教 授 ， 並 於 次 年 選 派 他 出 國 進 修 ， 這 位 盛 先 生 出 國 後 據 說 連 碩 士 學 位 都 唸 不 成 ， 當 然 無 顏 回 國 見 江 東 父 老 ， 就 此 一 去 不 回 ， 真 的 「 埋 沒 人 才 」 了 。 最 後 插 一 小 趣 ， 三 十 年 前 有 人 戲 以 教 授 名 家 徵 對 聯 ， 上 聯 為 「 連 戰 （ 臺 大 ） 、 關 中 、 金 神 保 （ 政 大 ） 」 ， 筆 者 勉 強 對 後 聯 為 「 趙 寧 （ 師 大 ） 韋 端 （ 清 大 ） 謝 長 宏 （ 交 大 ） 」 ， 這 六 位 教 授 均 與 政 界 有 緣 。 （ 編 按 ： 本 文 作 者 為 管 科 所 教 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