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直 有 一 個 疑 問 ： 『 火 』 不 是 火 的 意 思 嗎 ？ 那 為 什 麼 魚 的 下 面 是 『 火 』 呢 ？ 」

你 摸 摸 我 的 頭 ， 說 ， 傻 孩 子 ， 魚 是 象 形 字 啊 ！

「 可 是 … … ， 你 不 覺 得 太 巧 了 嗎 ？ 明 明 是 生 下 來 就 該 在 水 裡 過 活 的 魚 ， 卻 偏 偏 帶 著 火 ， 這 是 牠 宿 命 中 的 悲 哀 嗎 ？ 」

「 喂 ， 你 還 在 睡 覺 嗎 ？ 」 正 在 半 夢 半 醒 間 ， 還 揉 著 惺 忪 的 睡 眼 ， 踉 踉 蹌 蹌 的 走 到 聽 筒 旁 ， 就 這 樣 冷 不 防 地 接 到 你 遙 遠 的 聲 音 。 三 年 來 的 第 三 通 電 話 ， 真 是 久 違 了 ， 我 的 朋 友 。 這 是 你 精 心 設 計 的 驚 喜 ， 還 是 純 屬 意 外 的 巧 合 ？

你 令 我 想 起 一 位 大 學 好 友 ， 就 在 你 打 電 話 給 我 的 這 個 時 刻 ， 她 或 許 還 在 長 廊 排 隊 吧 ！ 她 每 天 會 為 了 打 一 通 電 話 回 金 門 老 家 ， 在 宿 舍 裡 大 排 長 龍 ， 用 無 與 倫 比 的 耐 心 和 那 些 長 舌 族 拔 河 ─ ─ 只 為 了 幾 聲 問 候 ！ 她 對 我 而 言 ， 是 一 種 遙 不 可 及 的 奇 蹟 。 平 常 就 算 半 個 月 一 通 電 話 回 家 ， 父 親 也 總 是 能 在 一 分 鐘 內 結 束 我 們 的 對 話 。 掛 上 電 話 ， 奇 蹟 歸 奇 蹟 ， 日 子 究 竟 還 是 要 過 。 偶 爾 ， 你 會 不 會 和 我 一 樣 ， 在 話 筒 前 佇 立 良 久 ， 卻 遲 遲 無 法 撥 出 心 中 思 念 的 那 個 號 碼 ？

老 朋 友 突 如 其 來 的 拜 訪 ， 那 怕 是 幾 句 寒 喧 ， 都 可 能 令 人 雀 躍 不 已 。 但 為 何 此 時 此 刻 我 的 心 情 是 如 此 忐 忑 不 安 ， 一 股 莫 名 的 憂 鬱 正 在 蠢 蠢 欲 動 ， 難 道 我 所 害 怕 的 那 句 話 終 將 應 驗 ─ ─ 「 真 正 的 歡 樂 從 不 重 複 ？ 」 或 許 吧 ！ 我 們 從 來 就 留 不 住 快 樂 ， 就 像 留 不 住 歲 月 一 樣 。 掛 上 電 話 ， 你 我 又 將 投 入 茫 茫 人 海 ， 我 好 害 怕 你 這 一 刻 的 聲 音 就 此 成 為 絕 響 ， 因 為 措 手 不 及 的 告 別 將 使 我 陷 入 無 法 自 拔 的 茫 然 裡 。 在 永 恆 中 ， 任 何 事 都 只 是 個 開 端 ， 彷 彿 還 沒 開 始 就 結 束 了 。 我 們 期 盼 哈 雷 彗 星 的 出 現 ， 但 在 那 瞬 間 引 爆 的 喜 悅 過 後 ， 你 的 生 命 是 否 經 得 起 再 一 次 的 期 待 與 醞 釀 ？

西 哲 說 ： 「 你 得 的 是 生 活 ， 付 出 的 是 生 命 ！ 」 我 們 赤 裸 裸 的 來 到 這 世 上 ， 終 究 要 赤 裸 裸 的 回 去 。 但 在 這 歷 程 中 ， 似 乎 缺 少 了 一 點 點 的 感 動 ， 然 而 我 們 總 找 不 出 到 底 哪 裡 不 對 勁 。 日 復 一 日 ， 每 天 活 在 既 定 的 模 式 裡 、 傳 統 的 價 值 中 ， 是 非 善 惡 壁 壘 分 明 ， 甚 至 分 明 到 擠 走 了 美 的 蹤 影 。 於 是 我 們 可 能 忽 略 有 陰 影 的 快 樂 更 顯 得 立 體 、 更 格 外 真 實 ； 不 願 意 承 認 痛 苦 、 缺 陷 帶 來 的 領 悟 也 是 一 種 美 ─ ─ 那 樣 直 逼 人 心 的 痛 楚 ， 那 樣 沁 入 心 脾 的 苦 悶 ， 強 迫 你 去 面 對 ， 逼 迫 你 去 思 考 ， 簡 直 就 像 要 把 人 的 靈 魂 掏 乾 。 但 唯 有 在 那 一 刻 蒸 騰 而 出 細 胞 與 生 命 ， 特 別 的 深 刻 ， 因 為 那 是 我 們 對 人 生 最 純 粹 、 最 直 接 的 誠 懇 與 包 容 。

你 又 摸 摸 我 的 頭 ， 說 「 你 想 的 太 多 了 ， 並 不 是 每 件 事 情 都 要 有 特 別 的 涵 意 。 」

我 笑 ， 因 為 你 給 了 我 滿 意 的 答 案 ， 真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