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苑副刊 2004-03-29

法國在發酵

尼斯在下雨

我們到達的那一天,雨勢是瞬間在出境室的天井上啪拉啪拉地響著,我沒想到尼斯是這樣等著我來的,我有點悵然等著輸送帶上的行李。

領隊說:雨不會太久就會停了……

我半信半疑悻悻然上了車,淋點雨也好吧!我凝望著窗外那傾盆般的雨勢想著。

下雨,有點涼風的蔚藍海岸顯然是冷清的,沙灘上沒有人享受海灘樂趣,更別提那久聞的上空女郎。

沒有人群的蔚藍海岸是寂寞的,我卻更想貼近它。

雖然無緣躺在海灘上,漫步晚霞餘暉的浪花裡,但是蔚藍海岸從Nice到Antibe到Cannes一路伴著我們,去Monaco走山線從高海拔看海岸的美,到Cannes走海岸線親近它,皇家的用心可見一斑。

樹下的午餐──Saint Paul

Saint Paul位在山上,和義大利許多中世紀的山城如Assisi感覺相像,走在花朵般鵝卵石上,整個人飄飄然,踏幾步石板路,想像自己置身於中世紀的情懷,整座城裡都是別具風格的各式藝廊,藝術的無價或許難以用世俗的價格標示等待著是真心相惜的人,同團的李伯伯和李媽媽就買了二幅各1000歐元的畫千里迢迢帶回台北。

從房子的陰影裡,我把自己帶出在陽光下。在陽光下站了一、二分鐘,非常溫柔,陽光輕輕拂上我的身影,天空似乎有風,浩繁的雲群正在飄過。幾棵深幽的大樹,錯落餐廳的廣場裡,懸在枝頭的針葉樹片彷彿在最輕微的風中將幡然墜落,光影閃爍零落桌面,在幾株大樹下,擺了幾張桌子,上面鋪著潔淨的白色桌巾,有玫瑰紅酒,幾個透明晶瑩的高腳杯、幾朵鮮花,及擺設完美的餐具。鄰桌的林媽媽指著身旁的林伯伯笑著說:「今天是我老公生日呢!」我聽到:「生日快樂!乾杯!」酒杯此起彼落的碰撞聲,清脆得有如小快板的柴可夫斯基的樂曲。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吃到的燻鮭魚比我一年在台北吃的份量還多,那別具法國各地特色的主菜:羊肉、鴨肉、雞肉、牛排、海鮮……各種精緻的烹調及令人永遠期待釱垂涎欲滴甚至捨不得吃它的甜點和冰淇淋,法國的美食足以令人永生難忘,舒適慵懶的吃飯氛圍更是不斷的驚喜:如古堡的盛裝饗宴(本姑娘因未參加行前說明會,故沒帶任何禮服,有點難過),大家個個宛如上流社會的紳士與淑女,而人間仙境的磨坊餐廳、別有風情的洞穴餐廳……雖說台灣是美食天堂,來到法國,才能真正體會吃飯是生活最大的享受之一。

我想,自己做飯是一種情趣,別人為你做飯是一種幸福,但在法國,吃飯不但是享受情趣更是難以形容的幸福,我一口一口吃著幸福。

畢卡索美術館

Antibe的午后,我隨意買了塊派,去畢卡索美術館。畢卡索是有天份的,他有印象派的根基,創造超現實派的立體派畫風。領隊說他的作品80%在西班牙的巴塞隆納。這裡典藏的畢卡索作品身受當時結交的陶藝家米拉影響,我獨喜歡那幅《鋼琴與手指》。

我在露天花園和米羅的雕塑作品相依,從花園的露台上可以俯瞰Antibe無與倫比的海景,與澄澈明淨的藍天。

能住在這樣一個海邊城鎮,這樣一棟房子,為藍天所覆、為海所圍,想來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我閉上眼睛都能在腦海裡盈滿這樣豐富的色彩。

留點閒時,在Antibe的街道市集小晃一會兒,從販夫走卒販賣的魚肉蔬果甚至衣飾皮件中,靠近法國一點更精確地說靠近Antibe一點,我甚至頑皮地想試試討價還價的遊戲,有點遺憾,我一點也不懂法文。

亞維農的教皇宮

漫步在河堤邊,觀看對岸的教皇宮,找了一處公園椅,閒閒坐著,看著河上的鴨群嬉戲,聽著所謂「亞維農橋」那曲只有幾句重複的橋呀橋的典故,有人傾其一生發願為民築橋,有人奢華無度,吃了聽說可治消化不良的綠寶石粉末而亡……亞維農的斷橋存在,把質樸鮮活展現,華麗僅是烘托,數百年後留給我們瞻仰。

站在教皇宮前的廣場,想像亞維農藝術節全球各地的藝術家聚集表演各種藝術的盛況,我也沒有躬逢過愛丁堡的藝術節及威尼斯的化粧舞會,但站在聖馬可廣場就能憑空感受嘉年華的氣氛,如同此時的教皇宮廣場,我尋覓那部歌劇適合在這兒上演?不是威爾第的茶花女(茶花女要留在倫敦的科芬園戲院),不是普契尼的杜蘭朵公主(杜蘭朵在北京的故宮),也不是普契尼的蝴蝶夫人(蝴蝶夫人在大阪的藝妓院),更不是威爾第的阿依達(阿依達在埃及的哈謝普蘇女王的神廟)。有誰告訴我它適合上演哪部歌劇?

我很是期待,也許有一天我還會回到教皇宮的廣場看部氣勢磅礡的歌劇。

霍卡曼都的售票員

位置高聳於河谷上方的Rocamdour(霍卡曼都)從公路上遠眺,儼然是世外桃源。

領隊說教堂都以擁有某一聖徒的遺骸為榮,藉此吸引大批朝聖者,在中世紀時,曾有一度每天有兩萬信徒來此膜拜,我想對宗教的狂熱通常是凡世衰敗的徵兆。

為了上山看那Mus晹e博物館,我返回登上那187階樓梯,身旁一位不良於行的老者踽踽而行,現今的觀光客是否也像當初朝聖者般的心境?

博物館裡不外是這Rocamadour(霍卡曼都)所有大小鉅細靡遺的物品,有主教的金縷衣、有牆上巴洛克的裝飾人面像……我遇上一個只懂幾個英文單字的售票員,我重複幾次的說明再加上比手畫腳,才買到票,參觀完後發現他親切微笑站在出口處等我,我總是被認為是日本人,連在香港、上海也是。

我感覺法國人是念舊的,擁有豐富的自然景觀及文化資產充分表現出泱泱大國的風範,雖然沒有機會接觸當地人,但所到之處,我都隱隱感受到他們的和善,不是那種商家為做生意表現的和善,其實他們也不汲汲營營,那種感覺,怎麼說好,好比我覺得某天在高速公路休息站等司機先生的那對老夫妻可能是他的父母或親人,那種帶有一點戀棧相惜的味道,這和英國人是很不一樣的。

我喜歡那種念舊的人,所以,我可能會喜歡法國人。

羅丹博物館

離開龐畢度的午後,搭地鐵輾轉到羅丹博物館,走出地鐵站出口時,必須返身在第一條街口左轉才能看到羅丹博物館,在地鐵站出口差點被扒,有驚無險,倒是真切見識到人性的多樣化。我依循著前人的腳步踏入博物館。

羅丹曾經有段描述雕塑一個雕像的感覺,他說:「這個雕像從頭到腳有四個互相衝突的面,但也有四個方向使整個雕像的身體產生一種十分柔和的波浪……雕像的垂直線通過頸的中央落在左腳踝內側。這隻左腳支撐著整個身體的重量,另一隻腳卻空閒著不作為補助的支撐,所以不傷害原有的平衡。這姿勢充滿從容和優雅……雕像充滿陽光。這是古代的藝術或是生存的幸福、平衡、優雅、理智……」

對照他的描述,就能輕易看出他的作品從模特兒體態的力與美而感受其心靈想望。

轉進另一間展覽室,不期然看到一對對男女雕像的擁抱,我傾身凝視貼身最近的這對雕像,「男人的頭傾向一邊,女人的頭向上仰,兩人的嘴唇相碰,這個吻使兩人融為一體。」

那陶醉的神態,渾然忘我的狂喜情緒,將沉浸在愛情的強烈情慾表露無遺,環視屋內,都是對對如此,我不禁臉紅心跳,我以為早已忘記的戀愛感覺,毫無預警,猛然襲來。

我難以迴避,無力招架,快步移向另一間展覽室,急欲擺脫這個情境。

我一眼就看出卡蜜兒的作品,我走近「小夏特蓮」,她仰著臉,看著我。

我看著看著,眼淚盈眶,我不能掩飾自己的脆弱,深怕大庭廣眾之下,遭人側目。

玻璃鏡面映照出我的內心,我無所遁逃,情感如刃,正切向我的靈魂,而我無法分辨,是狂喜還是鉅痛。

NO.567 | 更新時間:2010-09-27 | 點閱:1214 | 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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