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刊 1998-06-13

捨 不 得 約 諾 ☉ 俄 國 語 文 學 系 畢 業 生 蔡 靜 儀

還 未 分 離 就 開 始 想 念 , 這 是 種 什 麼 樣 的 感 情 ? 是 不 是 像 我 在 淡 江 還 沒 來 得 及 談 場 戀 愛 , 卻 每 天 都 像 活 在 蜜 汁 般 的 春 天 裡 一 樣 ?

畢 業 考 後 , 送 舊 、 謝 師 宴 、 各 方 邀 約 的 餞 別 筵 席 順 流 而 來 , 觥 籌 交 錯 中 , 我 武 裝 地 不 肯 流 下 你 們 預 期 的 蓄 勢 待 發 的 淚 水 , 打 從 心 裡 在 拖 延 揮 別 淡 江 的 時 間 。 時 光 的 移 轉 可 以 差 別 極 微 極 細 , 但 因 此 在 終 須 面 對 時 也 就 顯 得 極 其 鋒 利 。 然 而 就 算 騙 得 了 自 己 , 又 如 何 教 無 情 的 年 歲 也 陪 同 著 撒 謊 ? 無 論 如 何 , 霧 散 盡 之 後 , 我 就 要 啟 程 。

那 天 老 師 冷 不 防 地 略 過 話 別 的 章 節 , 直 接 就 殷 殷 叮 嚀 起 以 後 要 記 得 再 聯 絡 , 怔 忡 的 我 聽 得 見 自 己 的 顫 抖 , 老 師 還 繼 續 在 交 代 著 : 「 你 知 道 我 的 E- mail信 箱 嘛 ! 也 可 以 寫 信 … … 」 聽 著 聽 著 , 我 不 敢 作 聲 。 朋 友 們 總 是 諒 解 我 不 許 諾 的 劣 根 性 , 不 敢 去 觸 及 有 關 盼 望 的 字 眼 或 是 盟 約 , 因 為 答 應 了 就 要 做 到 , 很 累 ; 除 非 , 能 夠 忍 受 , 讓 疚 恨 與 遺 憾 深 植 在 心 中 。

所 以 嘉 熙 就 在 送 我 的 卡 片 上 小 心 翼 翼 地 寫 著 : 還 是 請 妳 與 我 保 持 聯 絡 吧 ! ﹏ 不 過 千 萬 不 要 把 它 當 作 是 一 種 壓 力 哦 ! 忽 然 , 為 你 們 的 比 我 還 懂 我 而 感 到 害 怕 。

該 怎 麼 說 呢 ? 其 實 自 己 何 嘗 不 想 挽 留 些 什 麼 , 所 以 一 一 請 你 們 寫 下 曾 共 度 的 心 情 。 今 晚 月 華 如 練 , 翻 閱 著 自 製 的 紀 念 冊 上 你 們 的 贈 言 , 彷 彿 春 天 來 時 , 芳 香 依 序 釋 放 , 在 極 深 極 淺 的 顏 色 當 中 , 流 動 著 再 也 無 處 可 置 放 的 心 情 。 字 字 句 句 交 織 著 暖 意 與 溫 柔 , 一 任 我 們 年 少 的 腳 印 , 如 梭 地 在 時 間 的 河 裡 徘 徊 重 疊 著 徘 徊 。

「 該 怎 麼 說 呢 ? 」 你 們 告 訴 我 , 這 已 經 是 我 的 口 頭 禪 , 就 像 我 總 是 以 「 基 本 上 」 來 當 作 起 始 句 一 樣 。 是 的 , 基 本 上 我 一 直 都 明 白 , 自 己 在 淡 江 過 的 是 無 憂 無 慮 的 日 子 , 即 使 跌 倒 , 即 使 哭 泣 , 我 還 是 知 道 , 所 有 的 所 有 , 只 源 於 新 醅 初 釀 時 無 從 避 免 的 苦 澀 。 然 而 , 從 沒 有 一 刻 像 現 在 , 讀 你 們 的 同 時 也 讀 出 自 己 的 現 在 , 如 此 深 刻 地 領 悟 到 幸 福 的 真 義 與 價 值 。

我 哀 愁 的 並 非 這 時 日 的 減 少 , 生 命 該 遵 守 的 規 則 我 很 早 就 知 道 , 世 間 的 一 切 皆 有 時 限 。 那 究 竟 是 什 麼 令 我 割 捨 不 下 , 種 種 的 憂 思 不 請 自 來 ? 微 笑 是 為 了 掩 飾 , 就 像 落 淚 還 不 是 一 樣 無 法 挽 回 。 我 的 難 題 並 不 在 與 你 們 握 別 後 難 以 抽 手 的 此 刻 , 而 是 在 煙 塵 滾 滾 外 的 今 後 , 我 一 定 會 有 想 起 你 們 的 時 候 吧 ? 當 風 拂 過 , 日 將 落 未 落 , 我 要 怎 麼 去 面 對 和 今 日 相 似 的 薄 暮 ? 要 如 何 保 有 這 如 水 又 如 酒 的 記 憶 , 如 何 能 永 遠 以 一 種 冰 般 冷 靜 , 又 火 般 熱 烈 的 心 情 想 念 你 們 ?

留 言 本 所 記 下 的 年 月 再 精 彩 , 最 後 , 總 有 不 得 不 收 藏 起 來 的 時 候 , 就 像 故 事 再 怎 麼 曲 折 , 一 旦 開 始 也 只 是 逐 步 走 向 結 束 的 方 向 。 然 而 我 終 究 流 下 了 淚 水 如 瀾 , 為 所 有 錯 失 和 並 未 錯 失 的 相 遇 。 昔 日 的 磋 跎 都 在 此 刻 現 身 責 問 : 就 算 決 定 讓 日 子 含 糊 地 搪 塞 過 去 , 卻 怎 忍 就 此 封 鎖 過 往 的 航 道 , 任 線 索 銹 蝕 , 痕 跡 湮 滅 , 讓 所 有 急 切 的 疑 惑 都 變 成 絕 望 的 斷 念 ? !

當 初 以 為 自 己 要 在 找 尋 真 理 , 然 而 , 隔 一 張 紙 , 我 就 看 不 見 , 隔 一 道 牆 , 我 就 聽 不 到 , 要 辨 明 真 理 豈 有 這 麼 容 易 ? 特 別 是 關 於 生 命 的 聚 合 , 我 所 知 的 只 是 少 得 可 憐 , 也 許 分 離 並 不 是 終 極 , 也 許 只 是 如 尺 蠖 從 這 一 葉 到 另 一 葉 的 蛻 變 , 破 繭 而 出 並 非 就 抹 煞 昨 日 種 種 , 曾 相 糾 纏 的 心 弦 自 然 要 長 成 了 一 雙 雙 乘 風 的 翅 。

基 本 上 , 這 四 年 並 不 是 我 想 要 的 大 學 生 活 , 只 因 你 們 給 我 的 總 是 超 過 「 基 本 上 」 , 因 為 有 你 們 , 我 有 了 更 好 的 , 甚 至 是 最 好 的 大 學 生 活 。 所 以 , 我 終 於 勇 敢 地 去 許 諾 , 去 擔 當 一 切 的 不 可 知 , 去 迎 接 未 來 的 可 能 的 軟 弱 , 因 為 你 們 值 得 , 值 得 我 殷 殷 來 叮 嚀 : 要 記 得 我 , 要 記 得 聯 絡 啊 !

NO.372 | 更新時間:2010-09-27 | 點閱:1047 | 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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