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苑副刊 2004-04-13

錯殺熱帶魚記

記得小的時候,大概還在唸小學,當時最大的興趣就是飼養屬於自己的寵物。曾經在家裡附近的小河裡,跟弟弟用小魚網撈來二十幾隻灰色的大肚魚和小蝌蚪;逛夜市時花了四十元,一隻隻親手撈到小圓盆裡的黑色和紅色金魚;鄰居飼養的大兔子生了小兔兔,求爸爸去跟人家要了四隻回來飼養;跟媽媽到市場,不斷拜託撒嬌加保證,才得到的兩隻小巴西龜;十歲生日的時候,要求爸爸買了十姊妹當生日禮物;還有一次,爸爸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竟然跟朋友買了十五隻博美狗回來養,那時全家人每天的話題都是狗。

從小到大飼養過不少的寵物,雖然最後他們都不在我身邊了,但是在當時牠們所帶給我的忙碌和快樂,卻一直到現在仍記憶猶新。當然,養寵物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陌生,但也不是每一次都有美好、愉快的經驗,因為就曾經發生過一缸的熱帶魚全被我殺死了!

那時已經唸國中的姊姊,在某一天放學回家時帶回了兩隻熱帶魚。聽說是附近的水族館在大特賣,一隻熱帶魚只要十元,因此每位放學經過的國中生都買了好幾隻鮮豔漂亮的熱帶魚,還有人花光了零用錢買了十五隻回家呢。我聽說了這麼便宜的熱帶魚,還怪姊姊怎麼只買了兩隻,實在是太小氣了。

這兩隻熱帶魚馬上就得到了我的歡心,我還幫牠們取了名字,而且是個洋名字,約翰和瑪莉,因為我覺得像熱帶魚這種美麗又漂亮的魚類,絕不是河裡的大肚魚和夜市的大眼金魚比得上的,熱帶魚是魚世界中地位崇高的貴族,因此普通的小花、小白是配不上熱帶魚的,所以取英文名字是最適合的。而我也順理成章的成了牠們的主人,我豪邁的對家人大聲宣佈,魚缸裡的約翰和瑪莉會不斷地繁衍後代,牠們會有很多很多的子子孫孫,有一天這魚缸會成為「熱帶魚王國」。

於是,約翰和瑪莉住進了客廳裡最顯眼處的大魚缸裡,家人們也不時的會走近魚缸,看一看五顏六色漂亮的魚兒,順便灑點飼料餵食,然後口中唸著:「快吃喔,要生小寶寶唷!」約翰和瑪莉果然不負眾望,一個多月後,魚缸裡的熱帶魚已經有十多隻了,而我也沒辦法再分辨出哪二隻是正牌的約翰和瑪莉。時間越過越久,客廳裡的魚缸中,熱帶魚已經多到數不出究竟有多少隻了,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熱帶魚王國」了。

由於熱帶魚的數量不斷增加,家人的餵食量也不斷增加,每個人走過去看了一眼,便會說:「唷!已經變這麼多了啊!」然後便咻咻咻大把大把的將魚飼料灑進魚缸裡。因為每個人走近魚缸時都會如此的餵食一遍,這些熱帶魚平均一天被餵了六次飼料,沒多久魚缸裡的水已呈現一片混濁的狀態,而且還散發著一陣陣的臭味,但是因為魚數量實在太多了,要換水實在很麻煩,而且熱帶魚住進家裡已經有一年多了,家人對牠們也已經沒有任何新鮮感了,慢慢的大家不再走近魚缸了,然後它被移至客廳最角落的櫃子上。

魚缸被移至客廳的角落後,也逐漸被大家所遺忘了。魚缸裡的水不知已經多久沒換了,混濁的水已經變成咖啡色了,原本還可以隱約看見魚兒游動時瞬間出現的身影,到後來已經污濁到從魚缸的玻璃外完全看不見裡面的彩色熱帶魚,若不是有插電和空氣打進水裡的聲音,真的會以為那櫃子上擺的是個黑箱子。

後來我也上國中了,那個熱帶魚的混濁魚缸仍然擺在客廳的角落,媽媽曾在晚飯時說:「那些熱帶魚的生命力還真強,這麼髒的水都還能活著!」有了這句話,只要知道牠們都還活著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日子還是照常過著。

有一天放學,我為了錄劉德華的新歌,那是跟同學借來的錄音帶,那是個還流行聽錄音帶的年代,CD還不普遍,因為隔天就要還給同學了,因此我拿著空白錄音帶在客廳DIY錄著音,雖然知道品質一定會很差,但是為了聽劉德華的新歌,這是最快速又經濟的方式了。

為了讓錄音品質不要太差,我把魚缸的插電頭拔了下來,心想只要五分鐘應該沒關係,於是便開始了我的錄音工作。劉德華唱到一半時,突然傳來弟弟的一聲「吃飯囉!」害我又得重新錄了;劉德華又開始唱歌了,當我覺得進行的很順利時,門外竟然響起了麵包車的音樂,我也太衰了吧!等那「故鄉」的音樂遠離,我已經錄第三次了,結果媽媽又對著我喊:「你在幹嘛?快點來吃飯啊!」我氣得大吼:「我不要吃啦!」錄音的工程一再受到干擾,劉德華不知道已經反覆唱了幾遍新歌了,等我大功告成錄完音,已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了。

完成錄音後,我的肚子也餓了,急著去找食物吃,壓根兒忘了要把魚缸插回電,家人也沒有注意到魚缸沒有插電,因為它被放在角落,又黑又臭的實在沒有人會走近瞧一瞧,而我也一直沒有想起那遺忘的事情。

終於,在某個星期日下午我想起來了,但那已是三天後了,我又驚又怕的跑去看魚缸裡的熱帶魚,完蛋了,有魚的屍體浮在水面上,我還存著一絲絲的希望,也許還有活著的熱帶魚,我拿著小魚網試著在魚缸裡來回撈一撈,希望會看到魚兒游動的身影,然而,不管我怎麼撈,全部都是奄奄一息的魚,我害怕極了。

我不敢承認是自己的疏忽,因為忘記把電插回去,讓整整一缸的熱帶魚全都缺氧而死掉,那些熱帶魚也許已經死了兩三天了,但是家人都沒有發現,若我不說出來,也許完全不會有人知道,我心裡這樣想著,但是看著那被我毀滅的熱帶魚王國,又覺得充滿後悔的愧疚感。於是,我決定把魚死掉的事情說出來,但我是要當第一發現者,我把電插回魚缸,然後故意大聲嚷嚷著:「啊!快來看,魚都死掉了啦!」媽媽聽了馬上從廚房跑了出來,看一看後便說:「都養這麼久了,怎麼會突然死掉了呢?是水太髒了吧!」我心虛的附和著,不敢多說什麼。

後來那些熱帶魚的屍體被放在仙人掌的盆栽裡當肥料,那仙人掌本來都不開花的,隔一年竟然都開花了,我看著仙人掌開的花,便想到了被我害死的熱帶魚,我又覺得實在太對不起熱帶魚了,心裡的愧疚感又升了起來,我想短時間內我最好不要再飼養任何寵物了,這是我當時最深刻的想法了。而且我已經忘記劉德華到底唱的是哪一首歌了!

NO.569 | 更新時間:2010-09-27 | 點閱:1351 | 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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