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熊君君、彭慧珊專訪】第一次見到就讀歷史系四年級的邱文昇時,他正戴著墨鏡帥氣地牽著本校第2隻導盲犬--黑色拉布拉多Journey走在校園上,陽光般笑容的他獲獎無數,日前更以隊長身分,帶領台灣紅不讓隊,奪下盲人棒球賽世界冠軍,並獲頒MVP打擊手,歷史系系主任黃繁光形容他是:「系上之光」。
邱文昇不像一般大眾認定的盲生那樣悲觀地過日子,生性好動的他積極地參與各項運動比賽,他說:「運動時,可以讓身上多餘的力量有宣洩的管道,並抒發自己鬱悶的情緒,還可以從中學習到冷靜沉著面對危機的能力!」他除了是現任盲人門球國手外,也曾獲得2000年全國啟明柔道會長盃金牌、95年全國身心障礙運動百米、接力、跳遠等項目雙金雙銀等殊榮。在盲人的運動中,他認為自己能有傑出表現,除了因為耳朵比別人靈敏外,主要還是因為他不斷地苦練,「為了找尋節省體力以達到最大效果的方法,往往我的練習量要比別人還要多得多。」
在學長的引介下加入盲棒隊,讓邱文昇從此與棒球結下不解之緣,去年8月他接下盲棒球隊隊長的職務,於暑假期間帶隊至美國比賽,獲得世界冠軍。對此,他非常感謝教練團的栽培與大眾的資金贊助,因為每次出國比賽的資金,除了國家補助的十幾萬金額之外,大都靠善心人士募款才能籌到一百多萬的團費,今年募款金額不足,總教練陳吉堂甚至信用貸款,才得以順利出國比賽,這件事讓他既感激又感慨,他希望往後國家能對盲棒運動有更多的關注與資助。
影響邱文昇最深的是他的阿嬤及台北啟明學校的教師林秀足,她們陪他走過人生的低潮期。孩提時候,在台北工作的父母把邱文昇寄放在台南鹽水的阿嬤家,由於他患有先天性青光眼,沒有任何同齡小朋友可以一起嬉戲,正因如此,不管開心難過,第一個最想訴說的對象,一定是疼愛他的阿嬤,「阿嬤是我的精神支柱。」他說。而林秀足老師是邱文昇除了阿嬤之外最感謝的人,在他國三全盲的那段期間,林秀足傾注心力照料他,「當我身體不舒服,她會來健康中心陪我,心情不好時會逗我開心,當沒聲音練合唱時,她也會在假日特地送紅棗茶給我喝。」到現在,這些情景依舊歷歷在目。也因為林秀足老師,讓他從好勇鬥狠的小霸王,變成縱使挨了八十幾拳,仍能忍耐不還手的人,因為他牢牢記住林秀足老師對他說過的話:「小子,不可以打架!不可以讓我失望喔!」
在幼稚園讀中班的時候,邱文昇就知道自己未來將會失明,他說,幼稚園時期的視力是嚴重近視,隨著成長而逐漸惡化,後來只能看見光和影子而已。7歲後,邱文昇北上就讀台北啟明學校,不但擔任合唱團團長,也是全國性大大小小的盲用電腦輸入法、點字比賽,體育性田徑、游泳、壘球等比賽的常勝軍。但好景不常,升上國三時,有天跟同學一起玩門球,不小心被門球擊中而變成全盲。「由於左眼萎縮的緣故,眼睛常痛到不能睡覺,所以摔東西來發洩情緒,最後只能買鍊子把自己拴在床邊的鐵架上,以防止自己亂摔東西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但邱文昇強忍著痛苦,不放棄自己,因為他知道,如果他放棄了自己,那麼患有心臟病的阿嬤會無法承受。對於全盲後生活的改變,他泰然地說:「不用重新學起,因為從一開始的學習,就都是為了全盲後作準備的,所以我小學就學點字了,家人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也就沒有什麼好震撼的。」
讀大學後,邱文昇才開始在校園附近租屋居住,照料自己生活的大小事,他說:「買外食很不方便,尤其遇到下雨天,須一手拿傘、一手拿手杖走路,而雨點打在傘上的聲音會蓋過其他聲音讓他很困擾,於是常常走得很慢,往往車子來到身邊時才察覺,在那種無法聽得清楚、聽得很遠的情況下,特別沒有安全感。」
不過自從邱文昇有了新夥伴Journey,這讓他的生活帶來一道曙光。為了迎接這個新夥伴,5月初,他特地飛到美國,與Journey共同訓練,建立生活行動的默契後,再接Journey回台灣,適應台灣的濕熱天氣與障礙空間。他們現在儼然已經是無法分割的連體嬰,但還是有不方便的時候,有次邱文昇帶Journey去餐廳吃飯,卻遇到服務生要求他將Journey拴在門外,他馬上犀利回答:「你看過有人把眼睛挖出來放在門外的嗎?」
倘若有一天,邱文昇可以回復視力,最想看到誰?他笑說:「如果有另一半,當然最想看到的是她,如果沒有,我想先看Journey,因為在我沒有眼睛時,牠陪著我、帶領我、保護我,我想看看牠長什麼樣子,再者是看我自己,因為我從來就沒有看清楚過自己,很多人都說我長得不錯,也不知別人是恭維還是客氣。」
邱文昇說:「現在,我的夢境是沒有顏色的。」黑夜和白日、雨後天晴的彩虹對於一位無法以視力分辨的人來說,似乎是沒有意義的,但有了Journey的陪伴,他一定能夠更積極的踏出腳步,勇闖迷茫的人生旅程,創造自己獨有的精采,迎向耀眼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