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 地 失 了 父 親 的 兩 個 月 后

迷 路 的 慌 恐 ， 味 深 覺 濃 。

那 是 突 地 失 了 父 親 的 兩 個 月 后 。

在 人 世 間 失 了 牽 引 ， 看 一 切 都 不 是 滋 味 ； 放 浪 的 情 節 ， 不 過 如 此 ， 翻

看 了 六 次 葬 禮 ， 我 掉 入 準 備 死 亡 、 拋 棄 肉 體 的 恍 惚 之 中 。

一 叩 首 、 再 叩 首 、 三 叩 首 … … 。

香 水 百 合 送 來 了

往 那 邊 去 ！ 不 為 什 麼 。

別 再 問 了 ！ 那 片 雲 瞬 息 幻 蕪 、 大 海 、 藍 得 不 能 再 藍 了 … … 這 兒 是 地 球

的 黃 昏 … … 你 散 步 、 遛 狗 還 是 釣 魚 ？ 你 購 物 、 放 生 或 打 電 話 買 了 一 朵

香 水 百 合 。

雙 十 節 連 假 。

墜 機 。

我 的 魂 魄 血 呢 ？

驗 血 之 后 ， 醫 生 說 我 的 肝 功 能 正 常 ， 但 無 抗 原 也 無 抗 體 。 爺 爺 、 奶 奶

和 父 親 在 八 年 內 相 繼 「 往 生 」 ， 因 為 肝 癌 。

再 從 「 把 自 己 愛 好 」 的 觀 點 出 發 ， 又 一 次 投 入 新 韻 律 的 第 三 十 四 個 秋

天 。 香 水 百 合 送 來 了 ， 150元 。

他 留 了 一 句 「 我 心 不 執 於 萬 物 ， 何 妨 萬 物 常 圍 繞 」 ， 然 後 退 伍 了 。

反 正 天 不 會 塌 下 來

我 總 之 懼 怕 著 自 己 悟 得 太 快 太 急 ， 不 願 常 誦 唸 「 揭 諦 揭 諦 波 羅 揭 諦 波

羅 僧 揭 諦 菩 提 薩 婆 訶 」 心 經 的 最 后 一 句 。

玻 璃 瓶 列 對 成 群 置 在 淡 紫 色 木 架 上 ， 玻 瓶 中 的 維 娜 絲 骨 螺 ， 使 我 陷 入

骨 灰 罈 子 的 聯 想 中 … … 我 還 不 會 發 一 份 E－ MAIL… … 我 繼 續 寫 美 美 的

信 ， 給 40、 50年 次 的 人 們 。

請 安 問 好 。

反 正 天 不 會 塌 下 來 ， 天 會 崩 地 會 裂 而 已 。

一 切 不 過 如 此 ； 何 必 緊 張 。

想 不 起 來 「 年 輕 」 的 頻 率

對 街 八 十 來 歲 的 老 翁 閒 坐 屋 前 看 人 來 人 往 ， 偶 爾 玩 一 下 招 車 的 遊 戲 ，

央 求 陌 生 人 載 他 去 天 涯 或 海 角 ， 成 功 機 率 百 分 之 九 十 。

觀 光 客 問 我 菊 島 在 那 裡 ？ ！

菊 島 在 菊 花 裡 。 真 的 ？ ！ 真 的 才 怪 ！

我 重 覆 聽 一 曲 稠 舊 的 古 老 熱 門 舞 曲 ， 夜 又 荒 了 一 次 。 想 不 起 來 「 年 輕

」 的 頻 率 。

人 間 仍 有 問 號 嗎 ？

看 著 媽 對 爸 的 思 念 和 淚 ， 淚 有 何 用 ， 淚 不 會 比 大 海 鹹 ， 思 念 是 小 管 干

， 被 剖 開 來 ， 在 秋 老 虎 的 漁 港 邊 曝 曬 。 我 抬 頭 挺 胸 趕 路 經 過 漁 港 邊 ，

莫 名 其 妙 的 狗 兒 從 后 頭 來 吠 我 ， 嚇 得 我 險 險 出 了 竅 。 出 竅 后 又 會 如 何

呢 ？

重 覆 的 貪 顛 癡 久 經 烈 用 而 瘡 孔 磨 損 。

寄 出 去 的 雙 心 石 滬 海 報 ， 不 知 道 他 和 她 是 否 一 一 收 到 ？ 刷 卡 機 的 電 子

幕 跳 出 來 NO ANSWER。

人 間 仍 有 問 號 嗎 ？ ！ 馬 鞍 藤 的 紫 花 在 季 候 風 中 燦 燦 癡 癡 。 不 必 去 扶 它

… …

藍 到 最 深 處

和 紫 貝 殼 及 文 石 結 晶 對 望 。

第 一 次 覺 知 拾 來 的 它 們 與 我 從 不 相 識 。

改 喝 無 咖 啡 因 的 咖 啡 ， 想 像 自 己 是 一 隻 被 閹 了 的 母 獸 ， 連 叫 聲 都 不 對

了 。

加 了 風 乾 橘 皮 的 檀 香 在 藝 品 店 中 嬝 嬝 ， 我 把 望 安 拍 來 的 海 影 印 放 大 ，

貼 在 眼 前 。

眼 前 一 片 藍 。 一 片 海 藍 藍 。 藍 到 最 深 處 。

兒 子 的 手

銀 鍊 子 在 脖 子 上 玩 耍 著 ， 肖 似 曾 在 幼 時 見 過 壁 虎 跌 在 母 親 肩 脖 交 接 處

時 ， 一 下 子 昏 過 去 的 母 親 當 時 的 觸 覺 。

而 我 究 竟 摸 到 了 什 麼 ？ ！

兒 子 的 手 ！ 遞 過 來 一 封 信 ， 說 是 寫 給 在 天 上 的 外 公 。 說 這 封 信 要 長 翅

膀 送 上 天 去 。

他 抬 頭 對 天 說 ： 「 嘿 ！ 外 公 ！ 你 好 嗎 ！ 」

兒 子 的 手 ！ 遞 過 來 一 個 彩 色 黏 土 製 成 的 飛 碟 型 漢 堡 。 我 吃 不 下 啦 ！ 謝

謝 ！ 還 你 ！

秋 天 了 耶

問 問 五 妹 想 念 爸 爸 嗎 ？ ！

她 答 得 令 我 佩 服 ─ ─ 我 放 他 自 由 了 ！

而 我 總 之 在 紅 芒 花 間 走 動 抽 起 ─ ─ 管 芒 花 ， 忙 亂 啊 我 的 手 啊 芒 花 啊 頓

時 成 束 有 驚 動 的 美 麗 跟 了 我 回 到 店 中 。

秋 天 了 耶 。

去 年 秋 天 竟 也 想 不 來 今 年 秋 天 就 沒 了 爸 爸 了 呀 ！ 記 得 二 月 底 自 上 海 返

來 時 ， 爸 載 著 媽 幾 乎 是 衝 到 店 門 口 來 看 我 的 。

讀 到 他 眼 神 中 的 放 心 和 思 念 就 覺 得 自 己 很 不 該 ， 只 是 任 性 地 活 得 團 團

轉 而 已 。

爸 爸 真 的 「 離 開 地 球 」 了 ， 身 體 把 他 推 了 出 去 ， 地 球 功 課 完 成 了 ， 只

好 「 回 家 」 去 了 。 我 們 只 好 恭 禧 他 解 脫 了 苦 海 。

這 人 世 煉 獄 啊 ！ 這 巴 黎 東 京 紐 約 又 如 何 呢 ？ 納 骨 塔 中 眾 白 骨 的 氣 味 混

和 著 金 剛 經 遍 遍 糾 纏 不 休 。

陽 光 空 氣 水 還 有 愛 。

往 哪 邊 去 呢 ？ 私 人 美 學 。

直 到 世 界 末 日 ， 不 知 為 什 麼 。

尋 夢 ， 帶 一 支 牙 膏

猶 如 蓮 花 不 著 水 ， 亦 如 日 月 不 住 空 。

綠 皮 橘 子 是 甜 的 ， 舌 頭 剛 剛 告 訴 我 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