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苑副刊 1997-09-29

親 親 我 的 老 媽 - -颱 風 夜 驚 魂☉ 紹 興

暑 假 期 間 的 大 新 聞 , 以 香 港 回 歸 大 陸 懷 抱 拔 得 頭 籌 , 而 連 續 的 颱 風 侵 略 寶 島 可 與 其 並 駕 齊 驅 。 尤 其 對 我 老 媽 而 言 , 「 溫 妮 」 打 敗 「 林 肯 」 也 不 及 她 精 神 壓 力 受 迫 來 得 憂 心 ; 因 此 , 只 要 任 立 渝 先 生 通 知 陸 上 警 報 發 布 時 , 她 不 僅 把 門 窗 綁 牢 固 , 更 把 家 具 全 都 架 高 或 搬 往 二 樓 , 更 扯 的 事 是 她 會 把 橡 皮 艇 灌 滿 氣 備 用 , 她 理 直 氣 壯 的 理 由 是 「 等 到 救 難 人 員 到 家 營 救 時 , 我 的 浮 屍 早 就 漂 到 警 察 局 門 口 了 ! 」 我 的 老 媽 如 此 強 烈 的 反 應 , 完 全 拜 去 年 賀 伯 颱 風 之 賜 。

八 十 五 年 的 暑 假 , 賀 伯 大 老 爺 到 家 作 客 , 當 時 天 色 剛 暗 , 酒 足 飯 飽 後 的 老 媽 、 老 妹 和 我 , 翹 起 二 郎 腿 觀 看 連 續 劇 ; 風 和 雨 也 開 始 放 肆 地 搶 奪 地 盤 且 有 愈 演 愈 烈 之 勢 , 我 們 家 距 離 新 竹 沿 海 不 過 數 百 公 尺 之 遙 , 在 雙 方 拉 踞 爭 鬥 中 仍 有 些 難 以 招 架 。 首 先 是 喪 失 電 力 , 頓 時 一 陣 慘 叫 , 原 來 是 老 妹 與 老 媽 的 聲 音 , 他 們 對 劇 情 正 高 度 融 入 卻 慘 遭 斷 訊 , 此 情 境 何 以 堪 ; 繼 之 而 來 的 是 廚 房 的 窗 戶 遭 到 突 如 其 來 的 木 塊 擊 裂 ; 又 聽 見 附 近 鄰 居 的 騷 動 , 原 來 是 海 水 正 突 破 堤 防 正 揮 軍 攻 入 村 裡 。 我 和 老 妹 興 奮 地 前 往 湊 熱 鬧 , 見 到 鍋 碗 瓢 盆 在 水 面 上 一 沉 一 浮 , 原 來 較 低 窪 的 居 家 已 遭 到 滅 頂 , 全 軍 覆 沒 , 此 時 , 我 與 老 妹 開 始 緊 張 了 , 兩 步 併 作 一 步 的 回 家 報 告 戰 況 。

因 此 , 全 家 開 始 佈 陣 , 把 家 具 架 高 或 遷 往 二 樓 。 說 時 遲 那 時 快 , 如 萬 馬 奔 騰 之 勢 由 排 水 口 灌 了 進 來 , 老 媽 開 始 狂 叫 且 歇 斯 底 里 的 發 號 施 令 , 因 為 老 爸 出 差 去 因 此 猴 子 稱 大 王 , 老 媽 抵 住 廚 房 的 排 水 口 , 我 卻 派 往 廁 所 排 水 口 做 阻 擋 , 但 來 勢 洶 湧 的 海 水 仍 然 不 斷 由 我 指 縫 竄 出 。 就 在 慌 亂 之 際 , 見 到 我 家 的 北 京 狗 「 波 波 」 , 正 在 水 中 掙 扎 著 划 水 , 此 時 見 大 勢 已 去 , 老 媽 含 著 眼 角 那 滴 不 甘 願 的 淚 水 , 宣 布 棄 守 一 樓 退 至 二 樓 。

她 揪 起 將 溺 斃 的 短 腿 北 京 狗 蹲 坐 在 樓 梯 口 , 嘴 裡 嘟 嚷 著 : 「 可 惡 啊 ! 怎 麼 可 以 在 我 老 公 出 差 時 , 來 欺 負 我 。 」 便 哇 哇 地 哭 了 起 來 , 此 舉 可 嚇 壞 我 兄 妹 倆 , 又 說 : 「 嫁 來 這 麼 多 年 , 從 來 沒 有 見 過 海 水 倒 灌 是 什 麼 樣 ? 有 夠 倒 楣 卻 讓 我 撞 見 。 」 這 時 , 她 又 破 涕 為 笑 , 我 想 是 無 奈 無 助 加 上 又 好 氣 , 讓 她 喪 失 了 自 主 神 經 , 苦 中 求 樂 的 笑 了 起 來 吧 !

那 海 水 依 舊 高 漲 著 , 頓 時 , 老 媽 大 叫 一 聲 : 「 我 的 彈 簧 床 ! 」 , 那 高 級 的 椰 子 床 由 寢 室 流 向 客 廳 , 我 們 三 人 及 一 隻 狗 也 僅 能 望 床 興 嘆 。 燭 光 微 微 地 照 亮 整 層 淹 沒 的 一 樓 , 將 近 一 個 鐘 頭 左 右 , 水 終 於 停 止 進 攻 了 , 我 們 三 人 步 下 樓 梯 走 到 水 深 及 膝 的 一 樓 找 尋 食 物 止 饑 。 而 廚 房 裡 竟 然 找 不 到 吃 的 , 只 有 冰 箱 裡 晚 餐 的 剩 菜 剩 飯 , 為 了 吃 它 費 了 九 牛 二 虎 之 力 拉 開 冰 箱 門 , 卻 忽 略 了 水 會 灌 進 冰 箱 , 但 已 太 遲 了 , 老 媽 嘀 咕 地 說 : 「 失 策 啊 ! 失 策 啊 ! 」 然 而 不 長 眼 的 波 波 在 樓 梯 口 無 奈 地 狂 叫 , 惹 得 我 老 媽 心 煩 , 便 過 去 賞 了 他 幾 巴 掌 。

就 在 黑 暗 的 樓 層 中 透 過 燭 光 , 我 見 識 到 何 謂 水 鄉 澤 國 ? 見 識 到 何 謂 風 雨 生 信 心 ? 見 識 到 堅 強 若 媽 的 無 奈 淚 水 ? 然 而 , 最 令 人 招 架 不 了 的 是 明 兒 一 早 的 大 掃 除 。 總 之 , 我 們 戲 稱 老 媽 得 了 「 恐 颱 症 」 , 就 像 小 時 候 玩 木 頭 人 時 , 高 喊 「 一 二 三 木 頭 人 」 , 「 一 二 三 木 頭 人 」 一 樣 ; 「 一 二 三 颱 風 」 「 一 二 三 颱 風 」 , 而 她 的 神 經 線 就 得 繃 斷 不 少 條 。

NO.342 | 更新時間:2010-09-27 | 點閱:1036 | 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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