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苑副刊 1999-12-20

該 用 什 麼 樣 的 譬 喻 來 形 容 我 們 之 間 ?

該 用 什 麼 樣 的 譬 喻 來 形 容 我 們 之 間 ? 想 了 許 久 , 沒 有 更 適 切 的 答 案 了 。

也 許 是 爸 媽 不 想 讓 我 們 太 傷 心 難 過 , 謊 稱 嘟 嘟 是 自 己 走 失 的 , 我 想 , 他 花 了 一 生 最 精 華 的 歲 月 陪 著 我 們 、 陪 著 這 個 家 , 定 是 不 可 能 放 得 下 我 們 而 離 開 的 。 是 抱 病 西 歸 了 ? 是 被 「 放 生 」 了 ? 還 是 在 馬 路 上 與 哪 一 輛 廢 鐵 , 有 了 第 一 次 的 親 密 接 觸 ? 不 敢 再 想 下 去 了 。

「 放 生 」 這 樣 不 人 道 的 愚 行 , 也 不 是 沒 發 生 過 , 只 是 有 些 「 放 生 」 成 了 , 有 些 又 死 回 來 了 。 死 回 來 的 比 「 獲 得 自 由 」 前 更 讓 人 於 心 不 忍 , 不 忍 再 看 到 那 遍 體 鱗 傷 的 消 瘦 的 身 軀 , 那 疲 憊 而 又 無 助 的 眼 神 。 眼 角 暗 黃 色 的 眼 屎 在 每 一 次 眨 眼 的 動 作 下 , 逐 漸 的 累 積 , 雙 眸 也 漸 漸 的 失 去 了 光 澤 。 眉 毛 比 從 前 更 長 了 些 , 鼻 頭 乾 乾 癟 癟 的 , 不 再 如 往 常 般 濕 潤 有 氣 息 。 跳 得 沒 有 從 前 那 麼 高 了 , 只 有 尾 巴 像 乾 枯 的 椰 子 樹 葉 般 懶 懶 散 散 、 有 氣 無 力 地 搖 晃 著 。

從 前 可 不 是 這 樣 子 的 , 才 聽 見 門 外 車 子 咯 咯 的 呼 吸 聲 , 還 來 不 及 停 好 車 子 、 進 得 門 來 , 他 就 興 奮 得 一 直 跳 一 直 跳 , 像 微 波 爐 裡 的 爆 米 花 般 , 一 顆 還 來 不 及 落 下 , 另 一 顆 又 急 起 而 上 。 他 跳 得 好 高 好 高 , 後 腳 都 到 我 的 腰 那 麼 高 。 爆 米 花 的 舞 姿 隨 嗶 嗶 啵 啵 的 舞 樂 翩 然 而 起 , 他 的 舞 蹈 也 是 隨 著 起 起 落 落 的 舞 樂 翩 然 而 起 。 那 舞 樂 是 從 他 鼻 尖 流 竄 出 的 咿 咿 嗚 嗚 的 叫 聲 , 是 在 催 促 我 加 快 腳 步 。 張 開 雙 臂 將 他 抱 個 滿 懷 , 他 仍 在 懷 中 跳 個 不 停 。

如 今 , 這 一 切 卻 只 能 在 我 數 十 萬 個 腦 細 胞 中 的 一 個 小 角 落 找 到 , 而 且 那 個 角 落 正 逐 漸 的 萎 縮 中 。

他 用 他 生 命 的 全 部 在 等 待 , 等 待 著 我 們 晚 飯 後 10分 鐘 不 到 的 閒 暇 。 低 著 頭 迎 接 我 們 的 撫 觸 , 理 一 理 毛 、 拍 一 拍 下 巴 , 然 後 試 著 用 各 種 角 度 貼 近 我 們 , 感 受 我 們 冰 冷 的 體 溫 。 彷 彿 多 吸 到 一 點 溫 度 , 就 是 多 分 到 一 點 點 的 關 愛 似 的 。

9分 30秒 , 閒 暇 在 綁 鍊 子 的 動 作 中 剩 下 半 分 鐘 不 到 了 ,

最 後 的 28秒 , 他 不 再 跳 躍 。

27秒 , 尾 巴 停 止 搖 晃 。

花 了 5秒 鐘 , 他 左 右 來 回 踱 步 。

22秒 , 他 眼 睛 巴 巴 的 望 著 。

7秒 , 我 走 近 轉 角 。

5秒 , 我 轉 身 。

2秒 , 傳 來 關 門 聲 。

1秒 , 他 深 深 地 吐 了 一 口 氣 。

0秒 , 他 再 度 開 始 他 漫 長 的 等 待 。

他 用 他 生 命 的 全 部 在 等 待 , 等 待 我 們 23小 時 又 50分 鐘 的 麻 木 不 仁 。

該 用 什 麼 樣 的 譬 喻 來 形 容 我 們 之 間 ? 算 了 ! 我 是 自 己 走 失 的 … … 。

NO.421 | 更新時間:2010-09-27 | 點閱:1080 | 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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