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苑副刊 1999-11-01

回 信

久 雨 的 天 空 放 晴 了 。 拖 曳 著 執 著 的 步 伐 , 無 所 謂 街 上 來 往 的 影 子 。 與 年 輕 交 談 著 、 回 憶 著 , 讓 感 覺 帶 著 自 己 , 走 回 每 個 時 間 的 起 點 , 保 留 一 些 對 於 感 情 的 認 真 。 雜 亂 的 信 箱 中 , 隱 隱 埋 藏 著 妳 熟 悉 的 字 跡 , 直 覺 的 讓 人 訝 異 。 慌 忙 地 打 開 信 封 , 讀 著 妳 寫 下 的 字 句 , 好 像 多 愁 善 感 的 妳 就 在 眼 前 一 樣 。 妳 幻 化 成 的 文 字 , 一 如 往 常 的 透 露 著 羞 於 表 達 的 感 情 , 和 一 個 看 了 讓 人 徬 徨 與 掙 扎 的 地 址 。

翻 出 滿 佈 塵 埃 的 舊 相 簿 , 看 著 那 些 泛 黃 的 身 影 , 拼 湊 著 妳 那 張 模 糊 的 臉 , 任 憑 記 憶 中 的 妳 撕 裂 我 一 顆 癒 合 的 心 。 淚 滴 織 成 的 雨 , 讓 那 一 夜 的 傷 痛 又 甦 醒 了 。 也 許 , 我 不 該 再 把 腳 步 停 留 在 妳 所 刻 劃 下 時 間 裡 , 但 我 卻 又 一 直 捨 不 得 忘 記 , 關 於 過 去 和 未 來 日 子 裡 的 妳 。

或 許 是 無 意 , 或 許 是 逃 避 , 我 循 著 妳 給 我 的 地 址 , 忐 忑 不 安 地 走 去 。 一 路 上 , 面 對 天 空 親 切 的 深 藍 , 感 覺 卻 有 點 陌 生 。 沒 想 到 我 還 是 那 麼 對 妳 在 意 。 第 一 次 和 妳 一 起 去 逛 街 的 時 候 , 隻 身 著 那 件 深 藍 色 的 洋 裝 , 張 著 那 雙 又 大 又 圓 的 眼 睛 , 緊 張 的 問 我 好 不 好 看 ? 我 直 覺 的 意 識 到 , 原 來 藍 色 是 妳 的 最 愛 , 那 種 深 沈 又 帶 點 憂 鬱 的 色 彩 。

那 信 上 的 地 址 , 是 一 個 美 麗 的 地 方 。 到 處 放 滿 了 五 顏 六 色 的 花 朵 , 還 有 那 條 綿 延 到 室 內 的 鮮 紅 地 毯 。 這 裡 , 依 稀 有 妳 的 身 影 , 和 妳 不 願 提 起 的 過 去 。 步 入 莊 嚴 的 禮 堂 , 我 看 見 了 好 久 不 見 的 妳 。 淡 藍 色 的 連 身 禮 服 配 合 著 臉 上 薄 薄 的 彩 妝 , 更 顯 得 妳 的 高 雅 氣 質 。 妳 溫 柔 地 挽 著 他 的 手 , 緩 緩 的 走 向 紅 毯 的 盡 頭 。 旁 人 羨 慕 的 眼 光 打 在 妳 的 身 上 , 讓 妳 露 出 了 更 加 自 信 的 鋒 芒 。 妳 身 旁 的 他 , 有 著 削 瘦 的 臉 龐 , 和 一 頭 及 肩 的 長 髮 。 在 他 高 大 的 身 軀 旁 , 妳 顯 得 格 外 輕 盈 楚 俏 。

好 幾 年 前 , 妳 憧 憬 著 大 都 市 的 繁 華 , 挽 著 我 的 手 , 撒 嬌 的 對 我 說 , 要 我 帶 妳 去 臺 北 走 走 。 我 低 頭 看 著 妳 , 再 抬 頭 看 著 天 空 , 點 點 頭 做 出 承 諾 。 我 曾 夢 想 倘 佯 在 臺 北 的 燈 火 之 中 , 也 許 漫 天 星 斗 , 也 許 車 水 馬 龍 , 都 有 妳 在 身 旁 陪 我 。 隔 年 , 我 考 上 臺 北 的 大 學 , 距 離 硬 生 生 的 將 妳 我 分 隔 兩 地 。 那 天 在 機 場 , 妳 偷 偷 擦 拭 著 微 濕 的 雙 眼 , 用 堅 強 掩 飾 你 心 中 的 悲 傷 。 妳 希 望 我 在 陌 生 的 環 境 裡 , 依 然 把 妳 放 在 心 裡 唯 一 的 角 落 中 , 永 遠 永 遠 都 不 能 忘 記 。

妳 眼 中 的 淚 水 , 滴 落 在 我 的 心 裡 , 好 久 都 不 能 散 去 。 我 一 直 都 無 法 帶 妳 一 圓 妳 所 憧 憬 的 夢 境 。 諾 言 無 法 實 現 , 是 我 一 直 在 欺 騙 自 己 。 妳 很 難 過 , 不 是 嗎 ? 當 我 們 的 感 情 , 從 語 言 變 成 文 字 , 從 通 話 變 成 寫 信 , 不 知 妳 是 否 還 會 在 意 ? 深 夜 裡 緊 閉 心 門 , 是 否 就 能 夠 不 再 想 妳 ? 我 暗 自 懷 疑 , 這 一 種 莫 名 的 心 境 。 妳 怎 麼 會 懂 , 當 我 每 天 關 上 大 燈 , 闔 上 雙 眼 , 腦 海 中 卻 不 斷 浮 現 妳的 憔 悴 身 影 ? 妳 又 怎 能 明 白 , 我 每 天 殷 切 等 待 著 妳 那 一 封 還 未 寄 到 的 回 信 , 著 急 地 放 任 我 的 心 瘋 狂 地 想 妳 ?

鑽 戒 , 象 徵 著 永 恆 。 我 一 直 等 待 著 , 他 為 妳 戴 上 永 遠 的 這 一 刻 。 也 許 從 此 以 後 , 我 就 不 用 再 掛 念 著 妳 。 或 許 從 明 天 起 , 妳 就 會 住 在 藍 色 大 海 的 那 一 邊 , 隨 著 海 浪 與 潮 汐 而 起 舞 。 也 或 許 , 妳 會 與 白 雲 為 鄰 , 遨 翔 在 那 深 藍 色 天 際 。 我 注 意 到 了 , 妳 的 眼 裡 , 又 泛 起 和 那 天 相 同 的 淚 水 。 是 喜 悅 ? 是 傷 悲 ? 我 知 道 , 妳 會 把 這 樣 的 心 情 , 深 深 藏 在 心 底 , 一 輩 子 都 不 會 忘 記 。 那 就 夠 了 , 那 怕 我 只 能 活 在 妳 的 記 憶 裡 , 我 依 然 會 心 滿 意 足 。

我 決 定 , 在 妳 發 現 我 之 前 , 離 開 這 裡 。 走 出 禮 堂 , 我 刻 意 讓 金 黃 色 的 陽 光 , 灑 滿 我 的 身 上 , 洗 去 我 一 身 的 悲 傷 。 我 已 經 收 到 了 妳 的 最 後 一 封 回 信 , 所 以 我 不 想 再 讓 妳 成 為 我 日 子 中 任 何 的 負 擔 與 羈 絆 。 只 不 過 , 腦 海 中 淡 淡 的 藍 色 , 卻 是 深 深 的 錐 心 刺 痛 。 也 許 我 還 沒 辦 法 像 你 那 樣 的 堅 強 吧 。

那 晚 , 我 醉 了 , 醉 在 自 己 的 藉 口 裡 , 醉 在 自 己 容 許 的 背 叛 裡 。 我 總 在 感 情 的 世 界 裡 , 扮 演 著 弱 者 。 故 事 結 束 了 , 我 忽 然 瞭 解 , 原 來 每 一 幕 愛 情 場 景 所 演 出 的 畫 面 , 都 僅 僅 是 我 自 己 的 獨 角 戲 而 已 。 把 一 顆 起 伏 的 心 , 劃 上 永 遠 的 句 點 。 關 於 妳 我 泛 黃 的 記 憶 , 我 依 然 將 它 放 在 我 僅 剩 的 空 白 歲 月 裡 , 隨 著 這 個 不 停 轉 動 的 世 界 , 物 換 、 星 移 。

NO.414 | 更新時間:2010-09-27 | 點閱:1139 | 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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