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傷 心 咖 啡 店 深 藍 色 的 燈 光 存 在 城 市 最 晦 暗 的 角 落 ， 一 閃 一 閃 ， 向 每 一 個 傷 心 苦 悶 的 人 招 手 … …

失 去 工 作 、 失 去 愛 情 ， 在 最 傷 心 的 絕 境 中 ， 馬 蒂 走 進 了 傷 心 咖 啡 店 ， 以 一 杯 咖 啡 的 代 價 ， 經 歷 了 人 生 最 混 亂 豐 富 的 旅 程 … … 」

前 些 時 日 負 責 人 告 訴 我 ： 她 想 離 職 到 神 學 院 進 修 。 一 直 以 來 ， 我 深 知 她 是 一 位 虔 誠 的 基 督 教 徒 ， 亦 是 一 位 永 遠 藏 不 住 心 事 的 人 。 我 笑 著 問 她 ， 是 否 蒙 主 恩 寵 ， 不 然 怎 麼 會 有 這 突 如 其 來 的 舉 動 。 她 止 住 了 平 常 慣 有 的 笑 容 ， 像 一 圓 明 鏡 ， 肅 穆 中 帶 著 平 靜 ─ ─ 沒 有 任 何 理 由 ， 只 因 她 覺 得 這 非 常 重 要 。 這 令 人 聯 想 起 一 個 久 遠 的 故 事 ： 四 處 漂 泊 的 旅 行 者 ， 在 歷 經 大 半 輩 子 的 流 浪 後 ， 穿 過 平 地 ， 橫 越 荊 棘 ， 被 烈 日 灼 傷 ， 冰 雪 凍 僵 ， 仍 繼 續 匍 匐 前 行 在 被 時 間 遺 忘 的 邊 緣 ， 最 後 終 於 倒 在 一 片 荒 漠 之 中 。 夢 裡 面 ， 他 看 見 一 座 簡 陋 的 教 室 ， 在 斷 壁 殘 垣 中 撿 到 了 一 幅 畫 ， 泛 黃 的 皺 紙 中 漾 著 耶 和 華 慈 祥 和 藹 的 笑 容 。 剎 那 間 ， 他 整 個 人 癱 在 地 上 ， 抱 著 那 幅 畫 像 嬰 兒 般 的 哭 了 起 來 ， 久 久 不 能 自 己 … … 。

辦 公 桌 上 的 備 忘 錄 記 著 小 雅 的 留 言 ： 「 有 什 麼 事 大 家 可 以 聚 在 一 起 商 量 ， 如 果 大 夥 都 要 相 繼 離 職 ， 我 會 有 一 種 使 不 出 勁 力 的 感 覺 。 」 我 們 是 同 一 期 寒 訓 的 工 作 伙 伴 ， 在 寂 靜 又 寒 冷 的 淡 水 校 園 裡 受 訓 。 日 復 一 日 ， 我 們 分 享 彼 此 的 學 習 心 得 ， 摸 索 著 未 知 的 可 能 ， 一 起 嘗 試 建 構 工 作 領 域 中 尚 處 於 實 驗 階 段 的 理 論 思 維 。 與 其 說 是 憑 藉 著 非 凡 的 熱 情 ， 不 如 說 是 一 份 無 須 言 語 的 默 契 。 但 是 開 學 後 接 踵 而 來 的 各 項 試 驗 ， 在 現 實 生 活 中 卻 使 每 個 人 都 有 著 說 不 出 口 的 難 處 。 看 到 這 則 留 言 ， 彷 彿 見 到 自 己 的 倒 影 在 波 光 粼 粼 的 湖 面 中 起 伏 不 定 ， 是 這 麼 真 實 ， 卻 又 如 此 虛 幻 。 我 想 念 那 一 段 期 間 大 家 只 為 一 個 相 同 理 念 傾 盡 全 力 的 共 識 ， 那 份 企 圖 挑 戰 自 己 極 限 與 渴 望 的 凝 聚 力 ─ ─ 像 火 一 樣 在 潮 濕 的 冷 空 氣 中 蔓 延 開 來 。 然 而 ， 小 雅 ， 我 想 說 的 真 的 不 只 是 想 念 而 已 ！

繞 過 半 個 台 灣 ， 來 到 這 個 素 昧 平 生 的 城 鎮 ， 我 所 能 感 受 到 的 陌 生 與 遙 遠 ， 又 豈 是 距 離 二 字 所 能 形 容 。 不 知 從 何 時 開 始 ， 流 進 百 葉 窗 ， 嘩 然 湧 向 我 不 再 只 有 寂 寞 ， 我 感 覺 到 一 股 更 深 邃 的 力 量 正 在 醞 釀 、 正 要 爆 發 ， 就 像 波 濤 洶 湧 的 浪 潮 逐 漸 將 我 淹 沒 。 在 水 藍 色 的 世 界 裡 ， 一 派 寧 靜 ， 渾 然 似 若 正 在 母 體 中 孕 育 的 新 生 命 ， 就 這 樣 暫 時 的 與 這 世 界 隔 離 一 陣 子 吧 ！ 沒 有 最 初 ， 亦 無 結 束 。 這 一 刻 的 存 在 ， 是 剎 那 ， 也 是 永 恆 ； 是 孤 寂 ， 也 不 孤 寂 。

那 天 淡 水 大 霧 瀰 漫 ， 校 園 內 像 是 虛 擬 的 幻 境 ， 一 棟 棟 建 築 物 像 空 中 樓 閣 似 的 錯 落 在 一 片 雲 霧 繚 繞 中 ， 這 時 很 容 易 便 能 感 覺 它 們 孤 零 零 的 線 條 來 。 對 於 熟 識 的 朋 友 ， 又 何 嘗 不 是 如 此 呢 ？ 我 們 很 可 能 認 識 一 個 人 相 當 久 ， 但 有 一 天 他 突 然 站 在 你 眼 前 時 ， 才 頓 然 發 現 平 常 未 曾 留 意 的 熟 悉 身 影 原 來 是 這 等 模 樣 啊 ！ 人 們 常 因 誤 會 而 結 合 ， 因 了 解 而 分 開 。 然 而 倘 若 有 一 天 連 自 己 都 感 到 陌 生 與 充 滿 隔 閡 ， 這 時 候 你 又 該 向 誰 告 別 呢 ？

偶 不 經 意 的 驀 然 回 首 ， 竟 赫 然 發 現 消 逝 的 並 非 只 有 歲 月 而 已 。 在 薄 霧 中 隱 約 傳 來 的 笑 聲 ， 才 明 白 浩 瀚 的 時 空 中 ， 有 限 與 無 限 原 來 只 是 一 線 之 間 。 會 不 會 有 這 麼 一 天 ─ ─ 在 若 干 年 後 和 自 己 重 逢 ， 看 見 這 樣 一 位 世 故 、 社 會 化 、 複 雜 難 懂 的 自 己 ， 你 竟 說 不 出 一 句 話 來 ！ 假 如 生 活 的 面 貌 往 往 充 滿 這 麼 多 深 沉 的 無 力 感 ， 那 麼 生 命 究 竟 有 何 意 義 ？ 據 說 戰 爭 時 期 有 一 位 名 醫 救 人 無 數 ， 但 當 他 眼 睜 睜 的 看 著 自 己 的 病 患 又 再 度 重 披 戰 袍 ， 最 後 終 於 在 無 情 的 殺 戮 中 犧 牲 時 ─ ─ 他 崩 潰 了 ， 「 如 果 我 救 他 們 只 是 為 了 讓 他 再 回 到 戰 場 上 受 死 ， 那 我 又 何 必 救 他 們 呢 ？ 」 醫 生 受 不 了 日 以 繼 夜 矛 盾 的 煎 熬 ， 他 決 定 上 山 隱 居 。 然 而 幾 年 後 他 又 出 現 在 村 莊 裡 為 人 治 病 ， 人 們 好 奇 的 問 他 理 由 ， 他 笑 著 說 ： 「 因 為 我 就 是 醫 生 啊 ！ 」 回 到 現 實 生 活 中 ， 你 會 發 現 許 多 義 警 、 義 消 、 社 工 媽 媽 、 慈 濟 義 工 … … 等 ， 就 在 你 我 生 活 的 周 遭 ， 儘 管 人 生 不 盡 如 意 ， 他 們 卻 依 然 很 認 真 的 活 著 ， 在 生 命 中 的 每 一 天 盡 自 己 最 大 的 努 力 帶 給 別 人 體 貼 與 溫 暖 。 沒 有 為 什 麼 ， 只 因 這 是 我 們 每 個 人 曾 經 非 常 用 心 與 上 蒼 許 下 的 約 定 。

「 馬 蒂 看 見 了 人 間 最 浪 漫 壯 麗 的 情 感 ， 她 也 看 見 了 世 上 最 孤 獨 無 情 的 人 、 掙 扎 著 找 尋 生 命 意 義 的 漫 遊 者 、 還 有 無 可 救 藥 的 暗 戀 狂 ， 他 們 都 敢 於 用 生 命 做 賭 注 ， 來 換 取 一 個 出 口 ， 而 馬 蒂 找 到 的 出 口 名 叫 自 由 … … 」 。

─ ─ 傷 心 咖 啡 店 之 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