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 後 雷 陣 雨 下 得 犀 利 ， 河 邊 水 氣 、 山 上 雲 氣 瀰 漫 。 是 的 ， 又 過 了 一 年 ； 風 撩 過 我 的 長 髮 。

遞 一 匙 燙 口 的 濃 郁 。

荷 霞 坐 在 教 室 最 後 一 排 ， 不 大 開 口 ， 很 少 抬 頭 張 望 四 周 ， 更 難 得 一 笑 ， 但 真 正 令 人 森 冷 的 是 臉 頰 那 一 塊 青 色 的 胎 記 … … 。 我 和 她 的 情 份 ， 也 許 緣 繫 於 此 ， 天 命 不 可 違 的 痛 苦 、 無 奈 和 恐 懼 ， 隨 著 舊 痕 新 傷 ， 前 仆 後 繼 、 狂 奔 而 來 ； 我 們 默 默 交 流 ， 不 多 言 語 ， 把 未 來 寄 託 在 文 法 和 公 式 裡 ： 講 義 刻 畫 出 摸 索 的 軌 跡 ， 試 卷 承 載 了 無 限 壓 力 ， 分 數 硬 冷 冷 地 訓 練 我 們 堅 強 ， 讓 不 搭 調 的 眼 淚 僵 著 流 。

仔 細 啜 取 唇 邊 的 苦 澀 。

經 常 相 約 在 麥 當 勞 ， 妳 教 我 欣 賞 奶 精 柔 媚 的 迴 旋 舞 ， 品 味 口 感 的 香 醇 。 起 先 ， 我 努 力 漠 視 青 色 的 影 子 ， 漸 漸 的 ， 習 慣 專 注 於 沈 鬱 的 眼 眸 ， 最 後 ， 我 什 麼 也 見 不 著 ， 一 切 只 有 心 知 道 。 那 天 妳 沒 來 ， 明 白 妳 一 定 又 坐 在 二 樓 靠 窗 的 位 置 ， 所 以 我 也 蹺 課 去 找 妳 。 妳 的 臉 別 向 窗 外 ， 竟 沒 察 覺 玻 璃 窗 映 射 著 逐 漸 走 近 的 我 。 以 為 妳 會 驚 喜 ， 迅 速 坐 在 對 面 ， 莽 然 撞 見 兩 道 未 乾 的 淚 堤 … … 。 那 晚 ， 聽 妳 一 字 字 吐 露 這 印 記 所 賦 予 的 成 長 經 驗 。

長 飲 半 杯 微 溫 。

以 為 妳 也 懂 我 ， 拿 起 話 筒 ， 浪 談 實 現 心 願 的 喜 悅 ， 我 將 朝 著 好 山 好 水 的 文 學 天 地 優 游 而 去 。 劃 清 並 肩 作 戰 的 氣 味 ， 妳 拖 著 一 身 困 倦 ， 忍 住 悲 恨 說 再 見 ， 從 此 斷 去 連 繫 。 直 到 最 近 ， 朋 友 說 曾 遇 見 妳 ， 妳 禁 不 住 高 興 的 表 情 ， 問 起 我 的 消 息 ， 本 想 請 朋 友 轉 交 新 的 電 話 號 碼 給 我 ， 卻 欲 而 又 止 。 「 算 了 ！ 有 緣 還 會 再 見 面 。 」 也 許 我 不 該 重 蹈 覆 轍 ─ ─ 那 年 夏 天 ， 一 張 張 按 耐 不 住 歡 笑 的 嘴 臉 ， 曾 經 諷 刺 地 傷 入 我 心 坎 ； 次 夏 ， 我 成 為 無 心 的 劊 子 手 ， 狠 狠 砍 痛 落 寞 的 妳 。 而 我 是 挺 過 冬 天 ， 來 春 才 與 妳 相 熟 的 呀 ！

喝 盡 殘 存 的 冰 涼 。

陣 雨 歇 息 ， 遠 山 送 來 飛 翔 的 鵲 鳥 ； 希 望 妳 重 獲 自 由 時 ， 能 夠 了 解 我 的 歉 意 。 今 年 夏 天 ， 我 好 想 告 訴 妳 ， 以 前 在 大 樓 裡 聽 見 轟 天 巨 響 的 時 候 ， 外 面 的 風 刮 得 正 起 勁 ， 只 是 我 們 不 知 道 。 妳 聽 我 說 … …

如 果 有 一 天 ， 大 學 聯 考 變 成 侏 儸 紀 ， 我 們 就 是 待 考 的 化 石 ， 並 列 在 研 究 室 的 展 覽 櫃 裡 ； 南 陽 塚 的 遺 物 ， 一 件 件 不 復 當 年 。

「 喂 ， 幾 年 了 ？ 」 妳 看 不 過 他 們 埋 首 估 測 的 模 樣 。

「 我 比 妳 早 一 年 ， 算 算 也 有 七 百 三 十 萬 年 了 。 」 可 惜 他 們 聽 不 見 我 們 的 談 話 。

「 一 年 算 什 麼 ， 現 在 大 家 都 在 這 裡 。 」 士 商 和 松 商 ， 妳 和 我 ， 還 有 其 他 高 中 生 。

「 聽 ！ 打 雷 耶 。 」

「 怎 麼 沒 有 雨 聲 ？ 」

「 我 不 是 跟 妳 說 過 ， 要 先 刮 風 之 後 ， 才 會 下 雨 嗎 ？ 」

「 哦 ， 七 百 二 十 九 萬 年 前 的 夏 天 ， 都 那 麼 久 了 … … 」

提 起 咖 啡 杯 ， 洗 淨 一 環 又 一 環 的 尋 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