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苑副刊 2005-05-30

不能動了! ■教心所三 林淑媛

一天晚上臨睡前刷牙時發現「咦?奇怪?怎麼有一點點水會從嘴角噴出來?」大概是不小心吧,刷完牙後也就不以為意;然後接著去洗臉又發現「奇怪?怎麼眼睛會那麼痛呢?原來是水和泡沫沖進眼睛裏了!」感覺好像有一點點怪怪的,因為平時並不會這樣的呀,但後來臉洗好了,牙也刷好了,該上床睡覺囉,所有事情放下不管它,先睡了再說吧!

第二天早上起床梳洗完畢,還是感覺得到水會從嘴角噴出以及沖進眼睛,對著鏡子一照看見自己「天啊!我到底怎麼了?怎麼一邊的臉不會動了!」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昨晚的事件全是徵兆!我猜想會不會是前天在社團跳舞跳得太激烈而拉傷了某根筋,可能是神經拉傷吧,等會兒還要去學校上課,下午還要去補習班教書,那麼就再觀察看看吧。於是收拾好包包出門去學校上課,然後下午到補習班教書。

在學校上課的時候一切都還好,但下午在補習班時已經有眼尖的小朋友發現「今天的老師有點怪怪的」,不久後開始有小朋友說「老師的臉歪歪的」、「老師的眼睛好可怕哦,不能閤起來」,不過真的有那麼嚴重嗎?我只覺得自己在笑或是說話的時候不能牽動嘴角,那感覺滿痛苦的,還有覺得今天特別不能忍受小朋友的噪音,好像右耳的聽覺特別敏感,只要一點點的聲響傳進耳裏都變得很大聲,連自己的咳嗽聲也是,而我萬萬也想不到,這一切竟都只是痛苦的開端。

晚上回到家裏,右臉已經完全不能自由移動了,吃晚飯的時候更糟糕,右邊臉頰咀嚼東西的感覺怪怪的,似乎完全無法施力,更慘的是吃飯時飯粒和菜餚會從嘴角掉出來,喝湯時也是,我想「這下可事態嚴重,明天得趕快去看醫生!我會不會是得了什麼怪病?老天故意要懲罰我這個愛漂亮的女生?讓我得了這個不能出門見人的可怕怪病?」那天晚上帶著忐忑,不安地睡去。

前天晚上利用網路掛號,掛了「神經內科門診」,隔天上午在醫院等了一整個早上,終於輪到我了!走進診療室一坐下,醫生才剛剛問完「怎麼了?」在他看到我的臉之後立刻明白發生什麼事了,我把之前種種恐怖的經歷一一報告,醫生說是「感冒病毒感染顏面神經」,在知道病因之後我終於釋懷了些,醫生還說這會慢慢復原,且大部份會復原得滿不錯的,約能恢復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功能,若怕別人異樣的眼光的話,出門時可以戴個口罩,後來醫生開了一些藥,有胃藥、消炎藥、抗過敏藥、綜合維他命和促進血液循環藥,並叮囑我下周再來複診。「還好不是絕症!」 於是我帶著一大包的藥和我那看起來怪怪的右臉一起開心地離開了醫院。

從那天開始,我每天定時吃藥,而為了不驚嚇到家人和外面的路人,無論在家或是出門,必定戴著口罩。同時也在剛開始發病的那幾天,心裡其實相當地不能適應,特別是每當照鏡子時看見這樣的自己,感覺有如晴天霹靂,心裏非常難受,簡直無法接受這樣殘缺的自己,「那是我嗎?」有種想把鏡子打爛的衝動,或者是狂打自己那不動的右臉!「為什麼你不動!氣死我了! 氣死我了!」就這樣過了好幾天羞於見人且不見天日的日子,把自己深鎖在房裏,一個人在房間裏吃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壓根兒也不敢跟朋友們講自己的病情。

但後來想想,既然醫生說會慢慢好起來,那我繼續這樣自閉下去也不是辦法,何況自己本來就是個活潑好動的人,再這樣把自己關起來,大概沒多久就會瘋掉,於是我開始一步步走出房間,拿掉口罩和家人面對面地說說話、吃飯聊天。然後再漸漸利用即時網路通訊和三五好友們聯絡,並大舉告知好友們這個不幸的消息,有些好朋友來家裏看我,一開始我還是戴著口罩不太敢以「真面目見人」,但後來漸漸釋懷,心想,如果是真的好朋友,不管我變得多醜或多難看,應該還是會接受這樣的我吧,於是在我努力地調適自我的心情以及對朋友們說明病情之後,發現自己越來越能接受現在的自己和狀況,甚至於可以開自己玩笑,問他們要不要看我表演「流口水」的精彩畫面?這可是正常又有氣質的我平日做不出來的唷!我甚至還瀟灑地想過,要是以後這右半邊的臉都不會好的話,我要去訂做一個美麗的半臉面具,像歌劇魅影的Phantom一樣,然後戴著它去學校上課或上班,多炫、多酷、多耀眼!即使生命有殘缺,依舊要美麗、要開朗、要灑脫、要歡笑!因為這就是生命!更何況我還有那能動的另一半呀!

在這段右臉麻痺不能動的期間,感受到這世間許多的人情冷暖。有的人們因為我的容顏而迴避或投以異樣的眼光,有的男人因為我殘缺的容顏而選擇離去,有的朋友因為我的生病而更加主動關心。生病,讓人看清楚身旁的人,誰是真正關心,誰是真正愛你,誰能夠全心接納你,不論美醜或貧富,誰又只愛表相的你。

終於我有機會體驗身為傷殘人士的心情以及其心路歷程。這真是個豐富奇特而又難忘的經歷,感謝上天讓我生了這一場病,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也將永遠記得要更珍惜生命所擁有的,因為你從來不知道哪一天或是在什麼時候,老天會在瞬間便把一切奪去。

NO.611 | 更新時間:2010-09-27 | 點閱:1264 | 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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