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站

把卡從打卡鐘抽出來，看看上面已經很模糊的墨水字跡，十點四十分，真的創紀錄了，平常都是十點左右就可以打下班卡，古老的打卡鐘，有時候還是會鬧彆扭，聽說這台是以前老闆的老爸的老公司裡頭的老辦公室，所留下來的老打卡鐘。機器彷彿就像人，老了也很多毛病，不只身體，連思想都會退化，難怪有人說老人也會像小孩子那樣「番」。

「哇塞，我今天真的煮sukiyaki煮到手軟。」我對著大頭說。話雖如此，我卻很開心，總覺得只要有我上班的時候，sukiyaki會賣得特別好。

「哈哈，我們外場也一直在整理桌子。」每天都會在戲谷把John的錢都輸掉的大頭回答著。

「今天的營業額有沒有創紀錄？」拉張椅子坐下來的我接著說。

「是沒有創紀錄啦，不過生意真的已經很久沒那麼好過了。」正在整理收銀機的大頭回答。

夜間的金華街挺安靜的，可能是因為離師大很近吧！據說，師大每年都會產生很多文藝的人類品種，男的五十幾歲還留著一頭長髮，而五十幾歲的女畢業生總會戴著一副厚厚的膠框眼鏡，藝術人喜歡寧靜的夜晚，金華街、青田街、麗水街這些街名，多文雅、多有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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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店裡的自動門從外面被人按了一下，門打開。原來是從小六開始就常來店裡吃鰻魚飯的錢利小弟弟走進來。他每次來，我們總會說：「鰻魚飯？醬多、飯多對不對？」他很少改口味，往往都會回答：「是的，鰻魚飯，醬多、飯多。」我總會裝了比平常人多一倍的飯，然後拿給他看，「這樣夠不夠？」

「再多一點……」他毫不客氣的回答。

不過有好一陣子他沒來了，聽老闆說，有一次老闆故意整他，在鰻魚裡面塞了芥茉，把他嚇到，所以不敢來。哈哈，老闆嚇歸嚇，他生日時來店裡用餐，老闆還特別送給他一包七味粉。

奇怪的吃法，把七味粉灑得一層厚厚在鰻魚飯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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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頭大汗的他，依舊穿著爸爸式的皮製拖鞋，西裝褲，polo衫。

「哇，好久沒看到你了！你真的長高了！」我從頭到腳打量著他一遍。

「老闆咧？」他不知所措地隨便找了一個問題。

「你現在到底幾年級了啊？真的比兩年前看到你時還高了。」我也隨便問了一個問題。

「國二了啊！」他走過去收銀台哪裡，很囂張的跟身高只有158公分的大頭比身高。

「哈哈，你真的比大頭還高一點點了。」我看著他用手掌在頭與頭之間劃了一條平行線。

「歐耶，我終於比你高了！」他對著大頭很得意的這樣講。

「哪有，明明就一樣高。」大頭不理會的繼續整理收銀機。

John下來，看到他就說：「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家？」

他很開心的喊著：「老闆你好！我剛從我爸的店裡出來而已。」

「錢利，你怎麼這麼久都沒來店裡？而且，你好像胖了不少。」我接著追問他。

「因為我不想吃太多了，最近想減肥。」一個國二的小男生會說這種話。

「靠，肯定是談戀愛了，難怪要減肥，怕沒人要哦？」我也不把他當國二生。

「小鬼，你跟誰談戀愛囉？改天帶你女朋友來店裡，我煮好吃的請你們。」老闆接著虧他。

「老闆，我想跟你談戀愛，因為我是同志！」他毫不猶豫的這樣講。

「靠，同志這種話你也會講！」我笑了！

大頭已經從收銀機哪裡走進中場的水槽在洗最後幾個杯子。「錢利，我前天很晚看到你拿雪碧從這裡經過，你要去那裡？」大頭指著玻璃外。

「我要拿給我爸喝的。」他挪了一下他的眼鏡。

「我明明就看到你自己邊走邊喝。」大頭把洗好的杯子歸位。

「我拿兩瓶啊，一瓶給我爸的，因為我太晚去我爸的pub，怕被罵，所以假裝買個飲料。」他不慌不忙的回答著。

「奸詐的小鬼！」大頭從洗碗槽走出來。

「老闆，我要去我爸的pub了！byebye……」錢利往門外走。

「哦對了，你還有兩個月就要生日了，到時候記得來店裡，我再做好吃的給你。」老闆奸笑。

「哈哈哈哈，到時候再送你一包七味粉。」我補充。

「我才不要咧！」他沒有回頭，按了自動門就出去。

「死小鬼！」我、John、大頭異口同聲的說著，然後也跟著離開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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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年紀，每天都在爸爸的gay bar玩，也難怪明白什麼是同志，而且還不會排斥，甚至認為同志是理所當然的，即使他每天來吃鰻魚，鰻魚也不會絕種，因為鰻魚不是同性戀，一個或許還不明白男女戀愛的小孩，卻因為週遭看過太多男男戀愛漸漸被影響。

音樂家的家庭可培養出音樂家的小孩，企業家的家庭培養出生意頭腦的小孩，而營業gay bar的家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