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苑副刊 2000-11-27

新新武俠短篇

雨落在灰灰的瓦間,在簷邊流出為一幕水簾,有些雨水還沒流到簷邊就已滴落,從破瓦之間的漏洞,落在瓦簷下避雨的人。他往上瞪了一眼,慢慢地挪了身子,靠在一個拆下的門板上,門板上烏烏青青地滿是黴斑。

火堆忽明忽暗,有個人懶懶地斜躺在旁,他正伸手至衣服的破洞內奮力抓癢,抓完了順手在褲子上抹抹。

此刻,只有他們在這簷下躲雨,默默分享著這傾頹的廟宇。

廟的裡面已經崩塌,只留下大門的門簷和支撐的門柱─只堪躲雨的局面。柱上的漆皆已斑駁剝落,幾處還長著幾朵蕈,剩下的地方就是斑斑的白蟻蝕洞,和從底座蔓延上來的青青的苔。

風吹來,嘎嘎作響的危樓敲起了自己的喪鐘,佇立於此成為自己的墓碑。

兩個人靜靜地在門廊下,一蜷曲於柱下,一斜躺於門側,猶如缺腳的獅或斷頭的龍,或者是狗,看門的。

也許他們會與樓同朽。

火,幽幽地忽明忽暗。

「叭噠、叭噠、叭噠」有人在雨中快跑,簷下的兩人皆稍稍動了身子,一個人穿雨而來,直奔廊下,喊著:「借光、借光」接著一步躍了上來,他抹抹滿是泥水的臉後,順便脫下上衣擰乾。「好大的雨!真他媽的好大的雨!」他喊著,一屁股坐在火邊,操起放在火旁待乾的木條,撐起上衣烘乾。風吹來,破油布般的上衣如旗開展。

雨未停而水簾已成灰燼,簷下三人無語,火光微弱。

「喂」他不耐寂寞,「我是從村上來的,你倆打哪來的?」

斜躺者翻了個身,蜷曲者微抬起頭,瞇眼看了他一下,又垂下去。

他臉紅了一下,抓了抓頭,想著還有什麼話頭。

「最近有幾件大案哪!你們聽說過嗎?」他試探地問。

兩人倏地起身、抬頭,看著他。他楞了一下,打了個冷顫,說:「那真是離奇複雜啊!」他吞了吞口水,續道:「城內的鎮遠鑣局給人挑了,梧桐巷的那面牆一夕成了血牆,前面定風坡的竹林裡又出了人命,賣棺材賣到要趕工,披麻帶孝的來來去去,搞得城裡最近是不得安寧...」

火突然旺了起來。斜躺者緩緩坐起身,蜷曲者已靠在柱子上,那人見狀更加說地眉飛色舞:

「你可知死的那些人是誰?可都不是尋常的百姓哪!說我怎麼知道的哪?這可不是我吹牛皮,尋常百姓哪有渾身帶刀帶劍的?那天啊,我可是大著膽子親手推著板車,喔不是,是親眼看見屍體……

他沒有看見,那靠柱者從背後緩緩抽出的刀。

簷間飛瀑不知何時轉小,雨水沿簷涓滴,又成簾幕。而火已熄,餘煙裊裊,隨風而逝。

一人從簷下走出,旋即沒入林中,不知所向。

當夜無風無雨,危樓以美麗的姿勢向側轉身,選擇躺在無言的大地之上,而惟餘孤柱半截。

有人在半截殘柱下找到兩具屍體,其旁伴有石獅之缺腳,蟠龍之斷頭,宛若陪葬。

蜻蜓低飛,赤霞滿天,大雨似乎又即將來臨。

NO.452 | 更新時間:2010-09-27 | 點閱:947 | 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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