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苑副刊 2000-04-17

藍色情深∼海洋手札   文■藍色鰓魚

上個夏季末,自海上回來,回到校園,不自覺地染上了個習慣,總愛往圖書館九樓跑,站在窗邊,望過幢幢建築物,定定地凝視那片迷濛的藍色海洋,乾渴燥熱的心情因此獲得濕潤,變得清涼有勁。

到了午夜,可沒那麼幸運囉!就連蝸牛殼前的那排鳳凰花,在白天,紅得要燒掉這個淡水小鎮似的,暗夜一到,那片火紅光彩也不得不褪去,只餘留花心空對月。但,當暗夜愈沉愈深,藍色海洋的勢力卻愈發愈強勁,一股接著一股的藍色魅影愈往腦海與體內流竄,此夜,超難入眠。唉!明早還要上課哩!

一個生長於看不到海的內陸囡仔,偏偏對藍色海洋有一潮潮無法言喻的熟稔,與一波波無法止息的嚮往。有時,會對自己有種瘋狂的猜測∼搞不好我前輩子是海中某種鯨豚之一,在躍過死亡,游向另一個新生時,回聲定位系統出了錯,糊里糊塗地遊錯方向,然後就像西伯利亞楚克奇族的傳說般,變成人類,行走岸上。

穿越時空,回憶88年夏天第一次在花蓮搭船出海,船隻那天往南航行,風大,感覺船速甚快,自船的左舷望出,一片汪洋無際的藍色大海,港口被留在遙遠的遠方,然而,藍色海洋寬闊地奔流向更遙遠的遠方,空氣中瀰漫著古老傳說的氣味,彷彿一尊長達千尺,身上鱗片亮泛著光澤的巨龍即將從這片四十億年歷史的海面躍出,飛騰,扭轉,爾後悠然沒入海中,倏然回眸,兩球凸眼望向船隻,漸次地散發出一波一波的詳和,橙橘灑滿一片。

就在我這個內陸糊塗蛋以為到了台灣島南端時,一隻,兩隻,三隻……,好多隻都長得好奇怪的海豚逐次自黑藍深海冒出於蔚藍海面,這種海豚跟一般常見的海豚不太一樣,牠們沒有長長的嘴喙,輪廓自圓鈍的頭頂急遽下切,膚表上遍布許多刮痕,壯碩流線的體格,看起來極像枚魚雷,瞭望台上的黑潮基金會解說員述說──牠們是群花紋海豚,又因為牠們的頭鈍大圓滑,討海人常叫牠們「和尚頭」哦!花紋海豚剛出生時是黑色的唷!年紀愈大,留在身上的刮痕愈多,體色就顯得愈白,你們看,十點鐘方向有幾隻老阿公、老阿嬤……。

這群灰黑壯碩,稱得上是台灣國寶的和尚頭(因在外國的發現率不高,在台灣海域卻常常遇到),牠們游過來圍住船隻,跟船上長得跟自己不太一樣的人類朋友打個招呼,猶如酋長般地從容、溫和、神秘,頻頻穩重,優雅地浮出水面換口氣,發出「噗噗」聲響,再沒入水中,一輪一輪彎彎的背鰭總是露出於水面之上。

這群花紋海豚徘徊船邊,玩耍一番,解說員開玩笑地說:「不知是我們在跟牠們玩,還是牠們在玩我們這群牠的大玩具哩!」過了一會兒,一隻隻開始栽入海裡,舉尾,下潛,在這片延伸天際的蔚藍海面上留下牠們一圈一圈的腳印。

船隻調頭,回航,陽光穿透小多羅滿號激起的浪花,留下一彎彎的彩虹,強勁海風吹揚起頭上黑髮,心仍盪漾在之前奇特的邂逅……。

船隻雖已入港,藍色魅影仍不斷流竄腦海與體內,海浪濺起,誠摯地邀約回落到藍色海洋,海風更吹得雙腳往海上流浪。就醬子,晒了一個夏天毒辣的艷陽,白不回來囉!嗯!今年夏天還要回到黑潮伙伴的崗位上,回到蔚藍的海洋上,再享受那一陣陣帶有海洋獨特鹹味的海風,回到那片藍色的羊水∼蔚藍的海洋。

NO.431 | 更新時間:2010-09-27 | 點閱:1029 | 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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