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種 不 陌 生 的 感 覺 叫 做 「 失 去 」 。

是 在 兩 年 前 的 十 月 十 五 號 凌 晨 ， 真 切 地 體 會 到 這 種 失 去 的 感 覺 ； 在 趕 回 家 的 途 中 ， 腦 海 裡 浮 現 著 躺 在 加 護 病 房 孱 弱 的 身 軀 ， 意 識 不 清 楚 的 他 不 停 地 搖 擺 著 頭 ， 說 不 出 來 的 話 語 被 各 種 儀 器 、 導 管 所 阻 隔 ， 而 意 識 到 不 久 將 辭 世 的 感 覺 或 許 早 已 超 越 了 軀 殼 所 承 受 的 種 種 不 堪 。 那 天 ， 在 送 他 的 路 上 ， 縱 使 千 遍 萬 次 ， 我 還 是 失 去 了 喊 他 「 阿 公 」 接 踵 而 至 的 一 聲 「 喂 」 的 回 應 。

「 她 」 是 我 一 個 小 學 同 學 。 曾 經 ， 我 們 一 起 在 白 色 的 浪 濤 追 逐 ； 曾 經 ， 我 們 為 了 一 雙 編 號 580的 球 鞋 ， 因 而 省 略 兩 段 待 轉 ， 結 果 被 「 補 快 」 攔 下 開 單 ； 曾 經 ， 我 們 互 為 雙 方 感 情 生 活 的 「 軍 師 」 ， 燒 壞 「 新 莊 — — 淡 水 」 間 的 電 話 線 是 常 有 的 事 。 然 而 在 一 次 疏 忽 的 場 合 中 ， 我 被 吊 銷 了 與 她 無 所 不 談 的 執 照 ， 雖 然 一 如 往 常 地 我 窩 在 她 那 兒 打 地 舖 ， 她 卻 在 我 離 開 前 還 遲 遲 未 歸 。

往 往 在 「 失 去 」 以 後 ， 我 們 會 用 「 珍 惜 曾 經 擁 有 的 」 來 合 理 化 失 去 後 的 狀 態 ， 但 是 我 不 禁 要 問 ， 誰 來 告 訴 我 「 珍 惜 」 這 個 字 眼 的 具 體 含 意 為 何 ？ 是 努 力 地 不 讓 相 本 中 的 照 片 因 潮 濕 而 損 毀 ？ 還 是 讓 腦 細 胞 的 放 映 室 不 斷 地 上 演 昔 日 相 處 的 浮 光 掠 影 ？ 抑 或 是 拂 拭 他 曾 經 撫 觸 過 物 件 、 踏 訪 從 前 烙 印 過 的 足 跡 ？ 罷 了 ！ 不 要 再 自 欺 欺 人 了 ！ 在 種 種 方 法 、 管 道 都 嘗 試 過 後 ， 才 真 正 感 嘆 「 逝 者 如 斯 矣 ！ ！ 」

今 日 ， 在 捷 運 車 箱 裡 ， 端 視 著 對 面 車 窗 玻 璃 所 反 映 的 臉 龐 ， 一 種 名 叫 難 過 的 液 體 滑 落 她 的 頰 邊 ； 思 索 著 一 個 問 題 ： 「 擁 有 的 『 價 值 』 ， 一 定 要 透 過 『 失 去 』 這 個 過 程 才 能 證 明 嗎 ？ 」 不 久 ， 鳴 笛 聲 響 ， 匆 匆 拎 起 包 包 逃 出 這 個 瀰 漫 低 氣 壓 的 四 方 格 子 ， 驚 覺 淚 痕 早 已 寫 滿 雙 頰 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