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到 那 個 渾 身 散 發 著 惡 臭 的 流 浪 老 人 ， 是 半 年 多 前 的 事 了 ， 因 為 要 在 車 站 搭 車 前 往 淡 水 展 開 大 學 生 涯 的 機 緣 ， 使 我 遇 見 了 他 。 初 見 他 時 ， 我 的 眼 中 是 充 滿 著 鄙 夷 與 不 屑 。 我 想 當 時 的 我 是 憎 惡 他 的 ， 不 僅 是 他 那 渾 身 令 人 作 噁 的 體 味 ， 更 討 厭 他 對 人 盯 視 的 眼 神 。 然 而 慢 慢 地 ， 我 好 奇 了 ！ 為 什 麼 每 次 總 是 在 同 個 地 點 看 到 他 ？ 他 的 家 呢 ？ 親 人 呢 ？ 是 不 是 他 在 年 輕 時 揮 霍 無 度 ？ 終 於 有 一 天 他 開 口 說 話 了 ， 用 外 省 口 音 的 腔 調 告 訴 一 個 歐 巴 桑 說 ： 「 太 太 ， 妳 的 東 西 忘 了 拿 。 」 那 個 老 太 婆 回 過 頭 來 拿 走 東 西 ， 卻 一 句 感 謝 的 話 也 沒 說 ， 還 用 手 摀 著 鼻 子 一 臉 厭 惡 的 表 情 。 頓 時 ， 我 將 心 中 對 那 個 流 浪 漢 的 憎 惡 轉 移 到 那 位 老 女 人 身 上 。

我 尊 敬 老 人 的 好 心 良 善 ， 不 齒 老 太 婆 鄙 視 的 作 為 。 想 想 以 前 的 我 和 那 個 歐 巴 桑 差 不 了 多 少 ， 還 不 是 瞧 不 起 一 個 獨 據 一 隅 的 可 憐 老 者 。 於 是 一 股 莫 名 的 罪 惡 感 如 巨 浪 般 地 擊 打 而 來 。 當 時 序 進 入 歲 末 ， 嚴 冬 襲 來 之 時 ， 我 就 想 到 那 個 蜷 曲 成 一 團 的 無 依 老 人 ， 我 祈 禱 上 帝 能 幫 助 他 渡 過 寒 冬 。 幸 運 地 ， 當 隔 年 春 天 來 臨 時 ， 我 又 再 見 到 他 了 。 他 沒 有 因 受 不 了 天 寒 而 物 化 。 但 是 ， 活 著 對 他 而 言 似 乎 又 是 一 著 摧 殘 與 折 磨 。 我 又 看 到 他 那 雙 似 有 所 求 ， 欲 有 所 言 的 眼 神 了 。 我 不 知 道 他 心 底 深 處 隱 藏 了 些 什 麼 不 堪 的 過 去 ， 但 是 在 他 心 靈 的 淺 層 ， 一 定 渴 望 每 天 的 溫 飽 。

我 好 想 幫 助 他 ， 幾 次 的 想 將 隨 身 攜 帶 的 食 物 分 送 給 他 ， 但 礙 於 行 人 注 意 的 眼 光 而 不 敢 有 所 行 動 。 那 天 ， 我 又 見 到 他 了 ， 還 是 無 助 的 坐 在 角 落 ， 望 著 形 色 匆 匆 的 路 人 。 因 為 要 趕 車 子 ， 我 急 忙 地 從 他 身 旁 閃 過 ， 然 而 一 股 隨 風 而 來 如 腐 屍 般 的 氣 味 震 懾 了 我 ， 喚 起 了 那 長 久 以 來 的 想 法 。 於 是 我 停 下 腳 步 ， 回 頭 給 了 他 母 親 為 我 採 購 的 蘋 果 。 當 他 用 充 滿 感 激 與 意 外 的 眼 神 對 著 我 說 ： 「 多 謝 ， 真 多 謝 ！ 」 時 ， 我 好 快 樂 ， 是 那 股 氣 味 給 予 我 勇 氣 ， 也 是 那 股 氣 味 讓 我 得 到 助 人 的 真 正 喜 悅 呀 ！

竟 然 是 那 股 令 人 作 噁 的 氣 味 ！